新春将至,兔年的春节较以往来得稍早一些,为了早点回家,大家都卯足了劲忙着年前的收尾工作,华灯初上,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尽管忙,但心是欢喜的。指尖在键盘飞舞,而心早已跋山涉水,母亲上扬的嘴角一遍一遍出现在脑海里,此时所有背井离乡的苦都不值一提。
已是浓冬时节,马路两旁的绿树红花在暖阳的庇护下争相斗艳,它们像是被季节遗忘似的存在,温度始终在二十度左右徘徊。大街上总能发现三两短袖短裤随风荡扬的倔强,像我这般长衣长裤算对季节的绝对尊重了。
三年疫情让整个市场经济受到重创,对于中小企业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每一个人脸上都看不出春天的迹象,紧锁的眉头无不彰显出一个“难”字。
没有最难;
只有更难。
上午十点,母亲的电话突然响起,这让我心头一紧,自父亲去世后一直独居,虽然精神头很足,但毕竟已步入暮年。
连忙放下手头工作,电话里母亲很开心,与往常一样,却又不一样。
“身体咋样?阳康了没呀?多穿点,营养跟上……”。
也正如别人所言:这世上有一种爱叫妈妈觉得你冷!我也习惯性给她满意的答案。这世上,妈妈的笑容能治愈人到中年的我们所有不开心。接下来习惯性汇报公司年前收尾工作的进展,告之归期。
一改常态,母亲今天的话语傲骄中多了些儿女情长,还有着若有若无的小女人气息,这让我始料不及。打记事起,母亲的人设便与此无关,一板一眼的生活是她的常态,在父亲面前也很难看到她温柔的一面,对我们的教育更是教科书般的规范,严厉是她惯有的打开方式。
顽皮是小朋友的天性,而我更甚,每时每刻都憧憬自己能像别人家孩子那样肆意妄为,奈何有一双慧眼和懂“读心术”的母亲,所有的想法也只能胎死腹中。
生活如此,工作亦如此,母亲是位注册会计师,她跟所有财务工作人员一样,细心,严谨,遵纪守法,有着财务人员该有的职业素养,工作几十年从未出过纰漏,这也算是给单位交一份满意的答卷了。
疫情期间,她早已卸甲归田,不想让她退休后有种被社会抛弃的错觉,便定时把公司经营时发生的所有数据提交一份给她,其实更多的还是自私地想依靠,事与原违,自始至终她只做一位忠实的听众。
好几次欲言又止,算了,母亲老了,几十年的工作让她厌烦了吧!
母亲说,孩子,今年附加值不错呀!还有些盈利,就今年的大环境经济能持平就非常不错了,你竟然还盈利,真的非常不错,妈妈真的没看错你,我今天非常开心,你是我的骄傲!你值妈妈为你骄傲!!
终于读懂了母亲的沉默。也明白前些年突然让我保管她银行卡的深层含义。
母亲出生在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外公是位私塾先生,外婆是当地有名的绣娘,一出生便得到家庭的团宠,因为她是这家唯一的女孩,用她的话说她算是投胎比较准的那一个。
与父亲的不期而遇算是那时代最浪漫的爱情故事了吧,父亲出生在一个非常贫穷的家庭,上有哥姐,下有弟妹,他是家里唯一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孩子,一次与母亲偶遇,彼此便有了好感,在时间的推移下,她们相爱了……
父亲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他总能把家庭氛围调整得恰到好处,母亲则是用行动来温暖整个家,说最狠的话,做最柔软的事,他们各自用不同的方式温暖彼此,成就彼此。
一个人,一辈子,父亲爽约了,半道丢下母亲乘风西去,当我们哭得撕心裂肺时母亲却不哭不闹,多年以后为人妻为人母时才了解,那是悲伤到极致的一种外现。
从此,母亲的眼里除了工作就是我与哥姐,容不下除此以外的任何事物,偶尔会去父亲的坟前看看,一样的不哭不闹,慢慢地整理坟前花草,夕阳西下时才慢慢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就是这样的一位普通母亲,那个曾经貌美如花的女孩,让岁月刀刻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已人到暮年的她,当看到孩子的进步时自己开心得像个孩子,此时,我心潮湿了。
就是这样一位妻子,尽管被爱人爽约了,她依然在原地,依然是与爱人初见时的那般美好。
不知道要有多爱,才会让一个人宁愿孤独半生;
不知道要有多爱,才会倾其所有。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母亲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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