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衣
这篇《夏日衣》是前两天某日小暑，颇有一点码字的小灵感，就给文档命了名放在电脑桌面上的。本来打算当天的课程研发完成之后去写，可当天的课程研发并不顺利，非常耗脑非常累，完了以后我一点写字的欲望都没有了，就搁在那里。以前，我容不得搁置，会因此寝食难安。但现在想想，有什么是需要事事较真的呢？写字对于我来说，原本就是一项纯自我的精神活动，兴之所至提笔，兴致索然收笔。为何要迫自己呢？
今天做完了《项脊轩志》这一课，打算休息几天。看见电脑桌面上孤零零在那的文档，又有一点点情动，那就随情动而动写点什么吧。
上海的天气这一向热起来了，从35度到36度到37度，现已直窜高到38度、39度了。几乎没怎么出门。只在有一天奋力起早，大汗淋漓却不得不穿戴整齐去菜场买菜。我前不久为庆祝菜场重新营业还乐滋滋写了篇小说《卖菜》。然而那天我去了菜场一扫码测出我是4天内核酸报告阴性，不符合持48小时候内阴性核酸报告证明进入的规定。我很头大。管辖人员说，你快去做核酸吧。我衣冠楚楚在菜场门口的大太阳底下发了一会懵。我为要不要步行八百米去核酸采样亭做核酸激烈地思想斗争了一会，然后颓然放弃。放弃之后我就飞也似地回了家。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褪去所有楚楚衣冠换了一件宽大无比柔软无比舒爽无比的……棉布空心裙。
棉布空心裙的妙处不言而喻。首先是上半身的解放。身为女性，尤其是身为已人到中年却局部地区过于丰硕的女性，夏天的穿戴是很遭罪的。什么无痕无托无钢圈，所有一切的无都不如真正的彻底的无无。我在电脑前端坐着做课程时，我是看不到自己的样子的。但是当我忙着做家务，当我拿着拖把弯腰卖力擦拭地板时，偶尔抬眼从镜中瞥到一眼自己——那份自由自在的松弛和晃荡，简直是真正的独孤求败！瞬间情绪又跌入伤感——已基本是苏联老大妈的造型了，属于人还没到，那啥就先到的节奏。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这样子除了自己看到，是不会有别人看到的。而我这样子就算变得再糟糕一些，我也依然会欣然接受自己并永远自恋的。嗯，这就是真实情况啊！
如果说上半身的解放还不算真正的解放，那么，空心裙带来的至尊无敌舒爽就来自——内裤的休假。
希望你不要受到惊吓，我没有鼓动谁的意思。我只是如实叙述我的感受，我想表达关于内裤休假的感受已经很久了。如同上半身的无痕无托无钢圈一样，下半身的三角平角丁字都不如广角彻底的无来得爽。那种无论多少酷暑，我自天然赤诚，便会有清风徐来的愉快，不可与人言，也不可与上帝言。
可我还是实在想言。我记得前不久把这愉快感受小小地和某好友分享了下，看她的回复，仿佛看到了她牙疼般的难堪表情。于是我猜，也许无论我把这种夏日衣的穿着描述得多么无与伦比的舒爽愉快，她也绝不会去试一下。可能大部分成年女性都不会。会有很多理由，比如：会很脏啊，我家里养了猫啊，细菌太容易进入啊……也不是不对。不过就我个人的操作体会，我换一个词说哈，绝对比穿内裤更清爽。清爽，懂伐？夏天啊，人类进出口公司的出口处啊，汗液啊其他物质啊，对吧？敞开吹拂是最大的——清爽。
很多时候，还是观念决定人的行为。
我有时候我也会有点惊讶自己怎么长成这般颇无忌的状态。那一夜，我穿着一套粉红色的麻纱空心衫裤——穿着空心衫裤在空调间，再用清水调一碟薰衣草的精油随风吹着，可以读书，可以看电影，随意仰躺起坐，天上人间啊——说回我的空心衫裤哈，我躺在床上放低思绪，不一会我就身起双翅，轻轻盈盈飞走了！
在四十几年前的一间向阳依山的老屋子里，高高的瓦屋顶上有两片琉璃瓦。那琉璃瓦在冬天能把金色的太阳照耀进来，于是，一切都是金色的，金色的桌子，金色的床被，金色的饭菜，金色的外婆和我，一片金色的温暖。在我的记忆里，到了夏天，那两片琉璃瓦就变成了绿色了。它依然把太阳照进来，但是阳光却变得绿莹莹的了，绿莹莹的阳光泻在有些凹凸不平的阴凉的地面上，像琥珀一样流动。
而这时候的我，也许正在蚊帐中睡午觉。我仰面朝天躺着，摊开双手，微蜷双腿，是一只放松的青蛙的造型。我这只夏天的小青蛙只穿着一只肚兜。那肚兜不是你想象中中国喜庆款的翠绿或金红的织锦，它就是我外婆用她自己穿破了的蓝色夏布大褂或我外公穿破了的全棉白汗衫改制的。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如假包换。我外婆的针线很好，针脚均匀细密，但她不会绣花。我记得她坐在房门前一边给我做肚兜或鞋垫一边有时用针在白发顶上抿一抿，有时手里拿着针线，头却一下一下点到胸前瞌睡着的样子。我整个夏天，居家的穿戴，就是一件蓝色夏布肚兜或者一件白色全棉肚兜，非常的舒适。如果出门，会有自己的汗衫，我记得外婆每次叮嘱妈妈都说买大些买大些，所以我的汗衫从来都是——宽大。但是内裤是没有的。为不给我穿内裤的事我母亲应该也是和她母亲据理力争过的，但是好像她并没有胜利。我母亲每周六会领我回家一次。精致的内裤，漂亮的皮凉鞋，粉色或天蓝色的泡泡纱连衣裙——她喜欢如此打扮我，然后将我送到人前展示。她还喜欢再三问我：喜欢姆妈给你买的漂亮衣服吗？我当然笑着说喜欢。但只要我一回到外婆身边，我一定立刻马上马上立刻脱掉这些楚楚衣冠，我要我的小肚兜，或者是简单的汗衫加空心睡裤。是的，我要说一下我小时候的空心睡裤。我妈妈给我准备了很多精致的小短裤，三角的，平角的都有，但我外婆说不要这些东西，做两条宽松长睡裤来。长睡裤就是我说的空心睡裤。我至今记得我空心睡裤的颜色，一条是明黄的，一条是葱绿的，都是极其鲜艳的颜色。我想那大概是我母亲的苦心，她可能那时就害怕我因为外婆给我穿空心睡裤而走光，而这种鲜艳颜色的棉布，的确是不透明。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来处。你今天为什么会长成这样？你记得什么人的什么样的恩慈？冥冥之中，都是有渊源和因果的。就像我这篇搁置的《夏日衣》，由起念到今日执笔，时日只管翩然翻过，而我穿空心裙与空心衫裤的舒爽及对旧日怀念，依然夜以继日，日以继夜。
不过，我还想说，人的至情至性和分寸感是不矛盾的，如果一个人的肆意变成不得体和没有分寸，那么，她在天堂的亲人也是要对她投以忧伤的注目了。因此结尾郑重声明一下哈，我很赤诚，也很分寸，我怀念我的肚兜，我享受我的空心裙和空心衫裤，但我作为社会性群居动物之一，当我必须身处人群之中时，我一定还是会衣冠楚楚像个人样。
心无藩篱比身无藩篱更重要。
啼妃2022年7月10日
|
雷达卡
发表于 2022-7-10 18:18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22-7-10 18:42
都一样都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