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徐薇急急走来，跟孙家明擦肩而过。孙家明只顾走路，还是徐薇叫了他一声他才愕然回头。徐薇说：“你不上课吗？袁老师的课可是我们新闻系的一大品牌。”孙家明的方向与教室相反，所以徐薇有此一问。孙家明不禁一笑：“那……你不也没去吗？”他对许多人说话都是循规蹈矩，难得对徐薇用一下反问，在他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徐薇觉察到了，笑了一笑说：“我刚才不舒服，就到医务室看了一下，开了点药。现在就上课去。”孙家明咳了一声说：“我也是去开药。”徐薇看看他的气色说：“我听你咳了好几天了，才吃药啊？”孙家明有点窘：“你怎么知道我咳嗽？”徐薇说：“上课的时候你咳得比老师说话的声音还响。”
孙家明眼前闪过蒋凌峰的脸，默默地思忖：“是的，别人也不是听不见，只不过是不想听见。”
徐薇关切地说：“其实你是想憋着的吧？有一回脸都憋红了。”孙家明不好意思地说：“可惜最后咳得特别响。”徐薇莞尔。孙家明说：“我本来想，能抗过去，不用吃药就好了。”徐薇同情地瞧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孙家明道了再见，走了两步，被徐薇叫住，提醒他说：“袁老师上课不喜欢被人打断，你待会儿从后门进教室，轻一点，他就不会说了。”孙家明由衷地说：“谢谢你！”徐薇摇头道：“又来了。开学起你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台词。”二人都笑了。
那堂课孙家明终究还是没有上。不是身体实在撑不住，他是从不缺课的。徐薇这么想着，和郝乐乐一块儿收书包。
蔡飞大步走来说：“郝乐乐，我等你们一块儿走？”郝乐乐笑说：“不了，班长先请吧。我徐姐姐收东西慢。”蔡飞一笑先去了。郝乐乐看着蔡飞长手长脚、高高大大的背影笑道：“说起来我就好笑，蔡飞这家伙，三分三的小本事，有什么好，竟然能做班长。”徐薇先收好了包说：“蔡飞心地好，组织能力强，人又热心，为什么不能当班长？”郝乐乐光顾了说话，手上停下来了：“反正我看他那样子就要发笑，左眼看右眼看都不像个班干部。如果最‘名不副实’奖颁给蔡飞，最‘盛气凌人’奖就要发给蒋凌峰，最‘高深莫测’奖非孙家明莫属了。”徐薇在她头上轻轻打了个爆栗：“我倒觉得孙家明怪可怜的。有病也不舍得吃药，今天实在捱不住了才去医务室。”郝乐乐双手合十：“天哪，他家里大概是真穷。”
徐薇沉思着说：“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看不起病的人，以往都是在书里或者电影电视里看到。”郝乐乐慢条斯理地又开始收包：“哪都像你呢，老爸老妈在国外，家里有保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当然不知民间疾苦啊。”徐薇假装揪她耳朵道：“说完了没？你这书包想收到明年啊？”
徐薇的家是二百多平米的错层套房，装潢、布置得分外典雅。一楼是地中海风格的家具，细胳膊细腿，异国情调浓郁，窗帘、桌布、电视柜和茶几下的长方小地毯均是同一色系。二楼的风格更舒适居家，但华贵不减，几间卧室全铺着织金丝的厚而软的大地毯。空调开得很大，她和四十来岁的女仆兰姨在喝茶。徐薇对她很尊敬，而她对徐薇很慈祥。
茶具是成套的，小巧精致。徐薇常用的杯子是雨后的烟青色，开了片，裂纹更增了一份雅致。徐薇把茶叶倒进杯里，把茶壶举起来，不向杯子中央，却从杯子四周注入滚水。绿色的茶叶载浮载沉，清丽可爱。
兰姨笑道：“你瞧你，喝口茶也是精雕细刻的，是得了你父母的真传了。”徐薇叹了口气说：“还提父母呢，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不知道加拿大有什么好。”兰姨取笑她说：“可别叹气，一皱眉就有皱纹，就不漂亮了。”徐薇笑了：“等我四十岁，不知道有没有兰姨这么漂亮。”兰姨笑道：“女人要开心些才有光彩，有了光彩才有魅力。魅力和漂亮是两回事。”徐薇略带一点俏皮地说：“是么？你怎么会二者兼有的呢？”
兰姨格格地笑，一面接过她的杯子，给她在茶壶里续水：“周末准备怎么过？”徐薇略想了想说：“上网写写博客，看看书，听听音乐。”兰姨说：“你呀，老闷在家里，要发霉了。叫你的好朋友郝乐乐、袁媛她们陪你逛街购物去。女孩子嘛，有点朝气，有点活力。”徐薇带点撒娇地说：“知道啦，兰——姨——”
郝乐乐本周有事她是知道的，她便到隔间打电话给袁媛。那一间是她爸爸在家时打桥牌的，如今荒着，她偶尔无聊了会来这里坐一坐，怀想一下一家三口，不，加上兰姨是一家四口的那种热闹。白色小沙发像云朵一样窝心，通常沙发是不会选这么亮的，不耐脏，又不好拆洗。可是兰姨坚持要买这种。她难得拿个主意，一旦拿定了，大小三个主人全得由着她。如今这沙发她不怎么光顾，反是徐薇越看它越顺眼，一坐往下一陷，旁边就是老式的红漆鎏金的电话架子，托着民国风的座机。座机下有垫子，话筒除两头外薄薄套了一层防手汗的丝套。在这里打电话，不多说几句简直对不起自己了。【小余高见：啧啧，贵族化的生活，养眼养心。作者写农村写城市，写贫穷写富裕都相当生动。赞。】
徐薇电话来的时候袁媛在看电视，一边往脚上涂着指甲油。她父亲袁英杰看着报纸，偶尔朝女儿看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
她母亲苏春晓对电话客气地说：“你等一下。”向袁媛招招手。袁媛忙接电话，听说逛街，满口应承。
她搁下电话，开始换衣服。苏春晓道：“刚才是徐薇吗？”袁媛直点头：“这个朋友你总该放心，不怕我被人家带坏了吧？”苏春晓说：“你不把她带坏就不错了。”袁英杰放下报纸说：“当年的初中同学，人家就考得上大学，你就只考了中专。人家做了我的学生，你就早早地进医院当护士。我和你妈两个大学老师培养不出一个大学生。”
袁媛不以为意：“有什么呀？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了，社会就是一所大学堂。这话你总不比你女儿我陌生吧？”
苏春晓关了电视煮咖啡，懒得理她。袁英杰说：“我早知道你不如徐薇，没想到你也输给了郝乐乐。那女孩子不见得比你聪明，可人家有上进心，终于也考进来了。你们三个人从前是最要好的。我见了人家家长都不好意思。”
袁媛夸张地说：“原来爸爸也会不好意思啊？你看你们这半辈子就是太顺了，有个女儿给你们点儿挫折教育也是好事嘛！”袁英杰无奈叮嘱：“早点回来！”袁媛开门说：“我看情况。”袁英杰说：“不要迟于十点半。”袁媛一边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边声音已到了楼下。
苏春晓摇了摇头，倒咖啡，轻轻搅拌。袁英杰苦笑：“你说这丫头该怎么教法？”苏春晓坐在沙发上说：“顺其自然。”袁英杰说：“我觉得她不适合放养，应该圈养。”苏春晓笑了：“你当媛媛是牛羊呢？放养未必是坏事，你以前也当过知青支过教，也没怎么坏嘛。”袁英杰笑着放下报纸，站在沙发后给苏春晓捏肩：“对，要不怎么配得上本市最有名的才女？”他在家中的形象和在学校时可算是判若两人。
两位优秀教师的女儿掩到徐薇身后，一拍她肩。徐薇调头，波澜不惊：“你是不是每次出现，都要搞一点小花样？”袁媛笑道：“这叫小惊喜。要不然我就不是袁媛了。”
二人顺着大街走，身周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徐薇问她：“你在家干吗？”袁媛说：“听我爸妈轮番炮轰我呢。两个大学讲台上讲惯了的，双剑合璧，你说要命不要命？幸亏你一个电话拯救了我。”徐薇笑道：“你妈可是我的偶像。我叫你出来，她没说什么吧？”袁媛道：“说了。”徐薇意外：“说什么了？”袁媛道：“说我会把你带坏。”徐薇假装思考片刻说：“知女莫若母。苏老师这话想必是有感而发。”袁媛闹着打她。
徐薇说兰姨买了个LV的包。袁媛嫌式样老气。徐薇说：“可是经久耐用啊。”袁媛说搞不好还是个盗版的。徐薇笑道：“你也太小看兰姨的眼光了。注意一下五金和针脚，真的假的很好分。以后我老了也用那个。”袁媛说她俩买包的口味有“代沟”。
二人走进精品手表店，店里放着法国歌曲《伊莲》。一排柜台里陈列着形形色色的手表，圆的，方的，粗带，细带，金框配银红花朵的，镜面上一分为三、齿轮毕现的，银框内藏粉红心有些像生日小蛋糕的，表带上一颗颗黄花既独立又连缀成一片的，在灯光下闪闪烁烁。【小余高见：柯老师沉默了。因为他觉得这些东西又是可有可无，应该删去的，却不想想有了这些刻划，文本能够增加色香味，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袁媛俯身欣赏，啧啧称赞。徐薇没吭声。袁媛拉徐薇到东南角，指一款幽蓝幽蓝、深邃得如同海水、碎钻点缀似海浪的手表说：“你看这个，你戴起来一定有感觉。”徐薇看了下价格说：“好是好，太贵了！”袁媛不认识似地打量她道：“这是我们家徐薇说的话吗？”营业员在柜台里微笑。
徐薇也笑了笑，对袁媛说：“你不知道，我们班有个农村来的同学，生了病不肯花钱买药，平时还捡易拉罐卖。我以前从没接触过家境这么困难的人。这只手表大概够他用半年的。我想想，我以前是有点太奢侈。”袁媛感兴趣地问：“谁啊？叫什么名字？”徐薇如实告诉她：“孙家明。”袁媛充满期待地问：“长得帅吗？”徐薇白了她一眼道：“算我白说了。”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里却出了事。蔡飞四处翻找，被子、床单、桌子抽屉，翻得一塌糊涂。
蒋凌峰问他丢了什么？蔡飞奇道：“不可能啊！”又把一堆Ｔ恤、裤子拿出来掏口袋，说才买的手机不见了，还是新上市的，多功能的。他一屁股坐在床上说：“真不想活了。”蒋凌峰忍住笑说：“你的命还挺便宜。你老兄也真是，又不是固定电话，放宿舍干吗？随身带着不就什么事儿也没了？”蔡飞说：“袁老师上课规矩大，任何人手机响了都要挨刮。我是班长，能丢这个人吗？调静音麻烦，我干脆就没带。”
他还在翻查，其他室友纷纷上来询问，又帮着找。蒋凌峰忽道：“你们看看现在谁不在？”
这是没有悬念的。蔡飞等人都说是孙家明。蒋凌峰又进一步推理：“今天袁老师的课，谁没来？”蔡飞接口：“也是他。”蒋凌峰呵呵一笑：“那不明摆着吗？”蔡飞半信半疑：“你说是他……拿的？”蒋凌峰冷笑道：“什么拿？明明是偷！故意旷课，等我们上课去了，他好动手。”
话音刚落，孙家明进来了。蔡飞用胳膊捣捣蒋凌峰，示意他别再说了。其他同学也各回各的床前。孙家明见大家一看见自己就散了，觉着莫明其妙，朝众人看看，去拿自己的账本来，算自己的账。
蒋凌峰鄙夷地说：“还在装模作样，好淡定！”蔡飞叹了口气说：“算了，无凭无据的。”蒋凌峰突然大声道：“什么算了？大家听着，蔡飞的手机丢了，估计是被家贼光顾过了。是谁拿的，赶快出来自首，争取宽大，被我们搜出来就没这么客气了。”孙家明低头算账，并不理会。蒋凌峰盯着孙家明说：“再穷也不要失节！”
空气中刹时有了火药味。孙家明放下账本，站起身来。蒋凌峰退了一步，严阵以待。大家以为这一对冤家终于要杠上了。谁知孙家明只是找了信纸，坐下写信。蒋凌峰吁了口气，又安心，又失望。【小余高见：我也失望，孙家明不懂得反抗吗？男儿血性何在？】
蔡飞把所有的口袋又翻了一遍，没找到手机，倒发现了一张汇款单。他对孙家明说：“对了孙家明，我差点忘了，有你的汇款单。”孙家明疑惑地接过，一看是八百元汇款，没有地址和汇款人，附言栏也空着。孙家明一手拿着帐本，一手拿着汇款单，满腹疑窦。
蒋凌峰挤过来一看说：“八百块？还是匿名的？我怎么没这福气让人家匿名寄钱给我？”
所有人都瞧着孙家明，掩饰不住的猜疑。孙家明再也忍耐不住，转身向外走去。
他下楼梯，穿走廊，过绿地，一路疾走，排泄心中的愤懑。行到无人处，他止步仰头，深吸了口气，一拳用力捶在树上。树叶的清气帮着他荡涤了胸中浊气，可是谜题犹在。他低下头，仔细看着那张汇款单，仿佛要从几个阿拉伯数字里看出是谁的手笔。他把头靠在树干上思忖：“是谁用这种方式寄钱给我？不管是好心还是恶意，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带来多大的嫌疑？”
寄钱者此刻正在笑嘻嘻坐着，笑容里依稀有些不安。这里是在外打工的德强哥的“家”。“客厅”和“卧室”其实是一大间，中间挂着个厚厚的挂帘。小鹏正在里头睡觉。
德强哥向对面的小伙子发问：“你怎么找过来的？”那人黝黑的皮肤，丰盛的头发，一对大眼睛闪闪发光。他举了举手上的纸片，上面写着德强哥租房子的地址。那是孙家亮，德强哥离村之前，他曾向对方要了地址。
德强哥还当他是来省城找孙家明玩的，何以深夜先来投奔自己，不能不问个清楚。孙家亮嗫嚅道：“我不是来玩，也不找我哥，我想跟着你……打工。”德强嫂刚好倒了茶来，一听这话忙说：“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你成绩这么好，又有你哥作榜样，你不要上学要打工？”孙家亮说：“你知道我家的情况，爸妈为了我和我哥，这些年熬得多苦？现在我哥上了大学，我再读高中，爸不在了，我妈就是再省吃俭用也供不起。我们家也不能总是靠跟乡亲们借钱上学。我要是能挣钱，这一出一入，就不一样了。”
德强嫂不作声了。德强哥说：“你说得也对，可我要是收留你，怎么跟惠芳姨交待？怎么跟家明兄弟交待？”孙家亮说：“不用交待。我……我是偷着来的，他们不知道。”德强嫂忍不住又要插话：“不行不行！我们可不能把你‘窝藏’起来。”孙家亮看出这两口子倾向不同，急推德强哥说：“帮帮我吧。你不帮我，我就赖着不走。”他说着往地上一躺，要多野有多野的样子。
德强哥气得骂他：“真被你坑死了！”
德强嫂却又心疼，拽了他起身说：“你能瞒家里到几时啊？这可不是个事。”孙家亮听她口风松动了，忙说：“反正暂时不能叫家里知道，无论如何请德强哥跟嫂子先帮我保密，特别是我哥！”德强哥、德强嫂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孙家亮好歹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后面的事且不管他，头一关是过了。心情一好，他又活泼起来，笑着说了他给孙家明汇款的事。德强嫂说：“难得你对你哥这份心。”德强哥却说：“你用你的学费去贴补家明，家明知道了会高兴吗？”孙家亮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说：“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只要你俩保密。哎，你们说，我哥会拿这八百块钱做啥？买点脑白金还是到小饭店炒菜改善改善伙食？”他一径儿浮想联翩，心花怒放。德强哥心里直打鼓。
德强哥在村里的屋子是空着的，相隔不远就是王奶奶家的晒谷场。众人正帮她刨玉米粒子。王奶奶一人寡居，大家自动自发地有事来做事，没事来陪聊，除了睡觉，其余时候，老人家颇不寂寞。这时她坐在小板凳上同孙婶一递一句地拉家常，严惠芳林校长在一边边刨玉米边说话。吴志广先也来打打下手，看见有严惠芳在，便搭讪着走了。王奶奶是晓得他们的心病的，只好佯作没留神。
严惠芳撕开玉米衣，林校长接过来刨。风清月朗，颇具情韵。严惠芳有点局促，林校长就善解人意地先说：“家明家亮都不在家，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严惠芳明知他是好意，骨子里的硬气又令她弦外有音：“为了国旺，我也不能垮。”他们多少年了总是这样，要么她避着他；要么狭路相逢了，她反而一句是一句，掷地有声，弄得他进退为难。林校长当下就尴尬地说：“那当然，那当然。”犹豫了片刻，望望那边几人并不曾注意自己，才补上句，“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严惠芳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怨你，我只怨命。命中注定唯一帮我遮羞盖丑、挡风挡雨的男人要早死！”她心中一阵剧烈酸痛，强忍住了，不在他面前示弱。林校长机械地一下一下刨着玉米，轻声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自责。要不是我，你和家明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严惠芳自尊地说：“现在也很好。我穷，穷得有骨气；家明也穷，可是有志气。以前的事我不想提了，你也别再说了。你把家明培养成了大学生，把家亮送进了重点高中，也已经尽了你的心！”她用力撕下一片粗糙的玉米衣子，那猛力一擦，还不及往事在她心中刮出的疼痛。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林校长说起孙家明来信了。严惠芳说她也收到了。鱼鳞样的云片把明月遮得似隐似现。
王奶奶年老犯困，又难舍众人相聚的温馨，拼命忍着不打呵欠。孙婶是个粗线条，严惠芳却看出来了，笑说今晚差不多了，明天再继续弄吧。王奶奶才恋恋地把他们送到院门口。（老柯意见：这一笔好，配角也得到细致地状写。比前面林校长与严惠芳那些充满影视剧味的无聊对话要耐咀嚼。）【小余高见：影视剧怎么了？大小说家应该海纳百川，不管是雅是俗是哪种文体，杂取百家才能脱化而出。就你这样偏狭的见解和气度，能公正地看文章才怪。】
严惠芳回家，路经吴家，不经意侧头看了一眼，想起吴小梅有日子没来走动了，然而也并没有多揣测。
吴小梅趴在窗口，看严惠芳过去了，再看孙家那两棵银杏树笔直挺立，只觉咫尺天涯。她眼前闪过家明、家亮的脸，感到对不起他们的嘱托。可是假如踏足孙家，又感到对不起逝去的母亲。
严惠芳回到家洗手，孤灯独坐，把孙家明的信拿出来回味了一遍。正准备上床，听到一阵急骤的敲门声，她开门见是孙海潮、孙婶，心里先有不祥的预感。孙海潮门也不进，只在外面急匆匆地说：“家亮这学期没去上学！”
严惠芳大吃一惊。孙海潮气急败坏地说：“学校报到那天就没见他，你家又没电话，学校以为你们家有事耽搁了，谁知一等不来，二等不来，今天就往村部、往我家打了好几次电话，偏偏我去了镇上没接到，我老婆又一直在王奶奶家陪着。晚上人家又打，我一接到电话就赶紧跑来了！”严惠芳不及追究孙家亮为什么不去，而是关心他去了哪儿。三人合计了半天，不得要领。
严惠芳想了想，一言不发，进屋到孙家明、孙家亮的房里东翻西翻。孙海潮、孙婶跟进来说：“不错，家亮这孩子是个有心的，说不定留下点啥。”严惠芳从枕头下摸出封信，连忙打开来看。
孙婶见她变貌变色的，就问：“家亮说啥？”严惠芳脸色煞白道：“他去给他哥挣学费去了。具体在哪他没提。”孙海潮着急地说：“臭小子，怎么想得起来的？咱们找小梅去！他们年轻人之间有话说，也许能知道点什么！”
|
雷达卡
发表于 2022-4-25 16:43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22-4-25 17: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