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芳源 于 2021-12-29 15:56 编辑
早上六点多一点,天刚亮,在一股莫名的悲伤情绪中,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又一次孤独地醒来。
孤独是什么?就是当你醒来时发现眼前的一切是陌生的,冥冥中又像熟悉的。等到意识清醒之后才明白,刚才意识里的一切都是梦境。
可梦境那么真实——真实到自己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来。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去过很多地方,也住过很多地方,有些是长住,有些是短租。长住的有几年的,短租的也有十天半月的。我总会梦到那些住过的地方,梦多了才明白,有些梦中非常熟悉的地方,真的只在梦里。
于是我又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刚才熟悉的地方。
我看到我租的房子里住着别人,他们把我的被子都拆了,堆到墙角,都发了霉。他们用我的厨房做饭,正在炒菜,他们又坐在火炕上喝酒。他们说不认识我,不知道房子是有人住的,他们说,“你好久不来,以为是空房。”
我没有生气,我翻了好一会记录才找到房东的电话,我打过去,是一个姓冯的女人接的。她说她很抱歉,她不知道房子里住了别人。
我说水电费这些东西我不在乎,但我的被子为什么都拆开了?还堆在墙角发霉?她就在电话一直说很抱歉。
要到年底了。我就说,你叫他们把我的被子弄好就行了。其他的我不在乎,年底了,我也不租了,你把账结清就好。接着我发现一些人,是熟悉的人,他们刚好在隔壁,他们说,找你找了好久,原来你在这里,现在好了,我们找到你了,你不要走了,我们去工作吧。我生怕被他们知道我租房子的事,就什么都没说,跟他们走。走着走着,我听到钟声,是早上的闹钟响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也许与多年来我居无定所有关。可是梦里的一切那么熟悉,我怀疑我真的租过那样的地方——南窗下是一通火炕,院子里有一堵墙,与邻居隔开。墙不高,可以跨过去。
于是在起床前的几分钟里我仔细回忆这样的地方,最后发现,在我非常幼小的时候,农村有一个老屋就是这样的,我在那里出生。可在我风风雨雨几十年的记忆里,我从来没有记起过它。我之所以知道那个老屋,是因为我成年后有一次确实回去过,当时,它已成断壁残垣。
也许我老了,突然之间,总能在记忆里看到平时看不到的旧东西。
我还梦到过一个带着落地窗的二楼。我每天带着钥匙要走很曲折的路才回到那里,我打开门进去,再拐几个弯才到我的房间。那房间很大,有巨大的落地窗,我的浴室也是落地窗,每次洗澡都要把窗帘拉上,因为它在二楼,全世界都看得清楚。
可我知道,我不曾在那样的地方住过,但梦里多次出现,太真实了。我记得那条曲折的路,很清晰,我甚至知道每个拐角处都有什么建筑和树木。我还记得那些感觉,一个人走在黄昏的归途中的感觉,还有那些寒冷。当然还有我站在落地窗看世界的感觉,我感到自己在空中飘浮着,一不小心就要摔下去,下面是黑色的,看不清楚下面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在二楼。
还有一些莫名的感觉。说不上来,可是我感觉得到。
还有一个地方我经常梦到,当然最近几年很少梦到了。是一个地下室,那里有螺旋式的下潜通道,我一圈一圈地往上走,要么就是往下走,每次都很困难,可是不得不走,最后还要通过一个非常狭窄的地洞,钻过去才能出来。 我很久之前总是梦到那个地方,有时想想那里的真实,就像昨天刚刚经过,甚至那个洞口我刚刚钻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
还有各式各样的很迷离的地方,我都住过。有些在现实中确实住过,有些则在梦里。我越来越分不清哪些是真实住过的地方,哪些是梦里出现的。
我越来越有这种感觉。经常在梦醒之际迷茫无助,不知身在何处。
于是我越来越相信谢耳朵所说的平行世界,在那个平行世界里还有一个我,只不过,我们共用一个大脑,拥有不同的世界。
我从小学时的某一天开始,噩梦连连,持续至少十年,直到我毕业走入社会,确切地说是当我了解梦之后,那些噩梦突然就消失了。我知道了梦的原理(弗洛依德的观点)就不再有那些噩梦了。此后大约十年时间我处在无梦的状态中,我游山玩水,走南闯北,即使身无分文也无所畏惧。
现在我不再四处游走,那些记忆却随着越来越多的梦慢慢回来,一点一滴地投射在脑海里。于是我经常看到一个熟悉的地方,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现实的曾经。
于是我也经常在梦中遇到一些人,他们站在我面前对我说,我认识你,你离开之后我很想念你。可我总说对不起,我并不认识你。他们说,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梦里的我总是很尴尬,手足无措。若说不认识,印象中好像认识;若说认识,也确实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认识。
在街上,我就不喜欢和熟悉的人打招呼,何况梦里模糊的人。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走过的路上也许遇到过一些人,后来我们越来越远,慢慢地大家分开了,不再有联系。记忆就像某个曾经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夜,之后的夜还是那么漆黑。
我总想把那些梦和梦里的事记下来。那想法越来越强烈,可是每次从梦中醒来,看到身边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又想把它们忘掉。忘掉是一件人生必须做的事,而且是重要的事。有时候,也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重新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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