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野妞 于 2021-10-11 12:52 编辑
她姓徐，一个27、8岁的女孩，家境不好，少小就出去打工，自个给自个买了套房，在家里摆了几张按摩床，开了个小小的按摩店，做的都是熟人生意。小徐一出现，一群跟班前呼后拥的，左右环绕着起码三条狗，最多达到五、六七八条。她家狗的辩识度比主人高多了，主人掉人堆里就没了，小狗搁哪都显脸，小脸上有两块斑，一块深黑，一块浅褐，像纹了朵没裁好的花，萌哒哒。小区里面无论谁家的宠物狗还是无主流浪狗，都认小徐，和她亲。所有的狗小徐一律都能叫出名字来，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有主儿的狗名字是主人取的，无主狗的名字都是小徐取的，流浪狗的生老病死埋，只要小徐在，都是她的事。她和狗说话比跟人说话有味，像亲妈教导自家的熊孩子，边撸边骂，骂里透着无言的宠溺。
你说一个手脚齐全的女孩干点啥不好，按摩推拿？再说一大姑娘也不好好捣饬下自个，夏天就是条裤子加衬衣，冬天就是裤子配羽绒服，一根黑皮筋扎根马尾打天下，素面朝天，从来没见她穿过一件花衣裳或裙子。也不好好找个男孩谈个恋爱，养狗；不好好成个家生个孩子玩儿，养狗，和她说话也没别的，除了狗还是狗，她是打算和狗过一辈子么，我常常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爹妈得愁死了。
那天端一盆子水，起猛了，老腰闪了，找她摁了几次，轻松多了。乡里乡邻的，人收费不算贵，也不便宜，市面上也是这个价。
有条流浪狗一直处于怀孕生崽状态，每年生一窝，小徐说每年给小狗崽找家这事，太辛苦，不找吧，许多狗崽又养不活，她说得带狗去结扎。不久，我看到那条狗档部围着个屁帘儿，知道手术做了，就问她，节扎多少钱？她说论斤，5kg以下狗是300元，6kg到10kg400元。我惊了一下，都不给自个买件好看衣裳，大几百的拿去给狗做手术。再说，狗知道么，感恩么？虽这么着，竟也不太觉着按摩费贵了，这事亏得人家肯做呗。
她跟小戴走的很近。小戴是个30多岁小少妇，她孩子考上这的重点高中，专职陪读妈妈，业余跟我学跳舞，长得小巧玲陇，秀秀气气。小戴早晨刚起床，小徐脸都顾不上洗，早餐送来了；小戴腰闪了，她上门服务不说，连一日三餐饮食都包了；小戴喜欢K歌，她三天两头带着人去KTV吼；小戴过生日，小徐请客。
小戴过生日，我也去了。给人过生日不就是你带着生日礼物去吃别人的，唱别人的么？来宾不多，加寿星才5位。小徐做主点了三只鸽子，加点白菜豆筋之类的辅料，未几，5双筷子在一个空火锅里划大船，钓鸽子……没吃饱咱也不怨天不怨地，只有点怨小徐，自做多情做啥东道。可又一想，人家是义务请客，没道理你义务吃肉还嫌少吧？
再过一年半载，等孩子上大学走了，小戴把租的房子一退，也就走了。我跟小戴开玩笑“凭啥对你好啊，无事献殷勤的。”直到小徐臂弯里挽着个小伙，长得怪精神，小戴说她准备结婚了，我才觉得自个可能有些想多了。
“小徐结婚了，你不得随个份子啊？”我问小戴“凭人对你这么好。”
“再说吧，到时候都不知道人在哪里。小戴淡淡地应了一句。
新型肺炎来了，几百号人的业主群里信息乱七八糟，缺这少那的，唉声叹气的。
疫情紧张，战时管理，小区封了，超市也不对个人开放。在家里禁足近六七周的居民们憋的都有些疯，附带各种缺吃缺用。社区有配备的菜蔬果品肉之类的送来，可大路菜哪能这么齐全周到，要是有人去批发市场按需购买就好了。
小徐说她爸有个小货车，可以帮大家代买。
第二天，小徐在群里喊“菜来了，水果来了，订货的速来。”
第三天，小徐在群里喊“菜来了，水果来了，订货的速来。”
……
事也来了，有人口头订货不来拿货；有主儿直接说不好意思不要了，有人说土豆有烂的，桔子没有昨天的甜……
小徐差点哭出来“我们拿货拿的是整件的，水果包括纸箱，拆零论斤分都不够数。我和我爸在冷风里一等一天，等人拿货。一个60多岁的老人，晚上七八点没吃上热饭……”
群里有人说没肉吃，孩子馋肉馋了多少天了，腊肉不爱吃，说谁去批点新鲜肉回来就好了。
大家不约而同想到小徐，她家有车，可以为人民服务，大家出点油钱也行。
肉有好孬，不好分，人有百样，不好伺候，我想着她绝不肯再去了，毕竟吃一堑长一智嘛。
小徐跳出来了，兴高彩烈地和大家讨论拿几头猪，搁哪借刀借斧借秤，怎么切，怎么分，怎么卖怎么送……这事终因货车通行证办不下来而作罢。后来社区平台开始供应有肉的套餐了，送到楼幢口。
关在小区里的人想吃草莓啊。据说是小徐牵头组群组团，团购，价钱挺便宜，5斤40元。小徐说之所以以前大家吃不上草莓，就是因为没有人承接和收付款。也对，隔空喊草莓，草莓自然不会跳到你的筐里来。
小徐说群里面发红包收钱，有的人给了红包有的人没给，有的人写楼幢号有的人没写，总之钱不对帐。她又让大家伙一个个把付款截图发出来，群里有的人听到，有的人没听到，有的证明自个给过钱了，有的人就没掏证明……
草莓回来了，小徐一声吆喝，大家都下来拿，七手八脚的，场面几乎失控。只见小徐一个箭步站在转盘上，大喝一声“排队，叫号……”好不容易把草莓发下去，小徐转头就把群拆了，说自个忙瘫了，再也不会干这事了。
说实话草莓我吃上了，但也没多念小徐的好，5斤草莓起码烂了二斤。这固然不是小徐的错，是卖草莓的错，可归根究底是她收钱、组团的，我等也不认得别人……
小徐朋友圈内容不多。“大别山医疗中心急召志愿者，有愿意去的速来。”同时配发了几张照片，多个服装各异的年轻人在抹桌子擦玻璃或抬着纸箱子什么的，隐约瞅到小徐的影子。
小徐第二次在群里发召集令“正在给白衣天使们送餐，能多来几个人帮忙洗菜打下手就好了。”
要像小徐一样没家人孩子羁绊，我可真就去了，这点觉悟必须有。
小徐第三次招集志愿者是寻找修理师傅，有辆河南过来送物资的大卡车拋锚了……
群里有条寻”馒头”启事，说援鄂山东医疗队员吃不惯米饭，想吃大馒头，有没有白案师傅给做点？小徐发的朋友圈是加急版寻物启事“急急急，寻大馒头”
……
小徐一个劲干的都是些都是些专门利人利狗不利己的事儿，当然，她做好事也不见得就能做好喽，很可能人还不领情咧，狗就更不用说了。《菜根谭》里说，“文章做到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人品做到极处，无有他异，只是本然。”小徐就是本然使然，也就是传说中的本性难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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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1-10-11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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