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于又荣的说法，喝醉酒的人最好不要在外面疯跑。很容易摔倒。
可是，你见过哪个喝多了的人承认自己喝醉了的？
我不但在外面疯跑了，而且果然如其所愿摔倒在地。只差狗啃屎了。 我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由于腿软的厉害，始终没法站起身，只能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一直笑到喘不过气来，躺倒在地。
那晚，满天星斗悬浮在深蓝的夜空中。好像随时都会有一颗星星掉进你眼里似的。我记得古龙夸赞一个女人漂亮时，会说她有一双星子一样的双眸。我使劲地瞪着漫天的星星，一直瞪到眼酸。
结果很惨淡，半毛星星都没有掉下来。甚至流星都没有出现。
那是夏天，所以地面一点都不冷。只是微凉。我又忍不住笑出声。想起有好几回在这条路上捡到几毛钱。大概是和我一样被酒精摔倒的人掉下来的。我探手到裤子口袋里，摸出钱袋。发现它是好好的，拉链完好。也没有破洞。我把钱包又塞进口袋里。忍不住笑的更大声。
我肯定像个精神病。而且是刚出院的那种。
于又荣。我朝满天的星星大叫起来。
于又荣没有出现。我扭过脸去看酒吧的门，门口谁也不在那儿。
于又荣。我捶着地叫。我知道我肯定没有醉。因为我知道我还知道要叫他的名字。
于又荣你他妈的快出现。我闭上眼开始在心里数数。如果数到一百他还没有出现。我就自己爬起来。
数到七的时候，有人在拍我的脸。还哎哎哎地叫。
是个人。
你还好吧。
于又荣我喝醉了。
我不是于又荣。
乱讲，你就是于又荣。我认的你。
他就笑。你喝了多少？我告诉他，喝了一杯热牛奶。
另外呢？
另外还有一杯七喜。我笑。感觉好的不得了。终于有人来跟你说话了。
我问于又荣，你低着头弯着脖子累不累？过来，老子陪你一块躺着。
我们一块儿躺在二十公分宽三四十公分长犹如笔记本电脑屏幕一样大小却凹凸不平的石块拼接的路面上。我说我会唱一闪一闪亮晶晶。他闷笑出声，说我也会。我说，那你来一个。你个五音不全的。
他就唱了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的小星星。
我笑，于又荣，走调一点都不可笑。
他说，那你来唱。
于又荣，你记得不记得，在哈利波特大街的哈里彗星号有个叫哈尔的城堡的咖啡馆？他们的二楼和三搂的转角，满满一墙，都是梵高的星空。那些疾驰而过的笔触，密密匝匝，一圈又一圈。像是永不消逝的电波，缠绕着星星。
于又荣，我现在眼前全都是这样的星星。你看见没？
于又荣，他们说只有得了癫痫病的人，在脑电波出现异常的时候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观。你说呢？
他说，我没听说过。不过，听说老花眼也会这样。
我还是笑。你看，我果然没有醉。通常喝醉的人如果不是失声痛哭，就是默然一睡。我说，于又荣，你知道不知道，其实我们现在躺着的地方也是一颗小小的星球。
他说，准确的说，是一颗被命名为地球的星球。
于又荣，星星在掉下来。
那些本来是柠檬黄色的星星渐渐地在燃烧，越变越大，有的甚至像扶郎花一样盛开成橘红色。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致。那些橘红色的星星大的异乎寻常。随手一抓，都能感觉到它们的灼热烫手。
它们霹雳啪啦地从天而坠，在我身旁依次炸开。只见点点火星从地面上窜腾而出，迸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在我身边炸开来，心里有说不出地痛快。于又荣，世界末日来了。我们死在一块儿了。
他拍拍我的手安慰我，我们在诺亚方舟上。
我不知道。老实讲，我真的不知道。我看见星星不停地掉下来，砸在我身边。砸在不远的地方。溅起三尺来高的花火。
我们在山坡上看到的星星不是这样的。它们羞涩的好像怕被人看见似的躲藏在浓重的夜色中，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露出眼来偷窥你。于又荣，你记得不记得。我们一块去的郊外，那片旷野也像这个时候吹着微凉的风。满天满天的星斗，犹如春天里郊野盛开的花朵，星星点点，开的到处都是。我们离它们那样的近，那样的近。近到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么放诞不羁的星空。
我不再笑了。
我知道，开始了。开始了。酒醉开始了。我要像其他人那样，完全不顾及脸面的哭了。
我闭上眼。使劲地回想我在亲爱的提奥里看到过的字句。唯其如此，我才能借助提奥圣徒一般的坚忍躲过这场末日一般的酒醉。
他说，该走了。
我打开眼，转脸看着他，笑。
于又荣，那个眼睛里有璀璨星辰的人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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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1-9-26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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