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晓风牧牛 于 2021-7-12 14:21 编辑
小镇名字叫多祥河,寓意多吉多祥,五谷丰登。那条河则叫襄河,就是汉江,是那块全国第三大平原的母亲河。小镇紧邻汉江大堤,小镇很小,却是我童年记忆里繁华的“都市”。
汉江是我一直魂牵梦绕的江,一别数十载依然心心念念,夏天的清澈凉爽,冬天的幽深静淌,汛期暴涨的水量,几乎要越过大堤,那咆哮的气势,奔腾而下,势不可挡,她的每一种风景我都不曾错过。昨夜我梦到了那长堤、那大江,梦见我儿子在那高高的长堤上滑草坡。
昨晚未关窗,
清风送夜凉。
晨鸪鸣叫急,
惊我梦还乡。
那时候,小镇没有现在的规模,就一“艹”的规模。草头的那一横是一条长长的主街,赶集买菜就在主街的入口路两边,都是路边摊,我去卖过菜,帮家里卖过鸡,还有自己用鳝鱼笼子抓的黄鳝,那时候没有正规的农贸市场。
两边临街有很多铺面,还有牙医诊所,那时候供销社也还在苟延残喘,长长的房子,里面的商品也还算琳琅满目。我最馋还是十字路口那个包面馆,我只奢侈过两次,一次是给大妈照看了两小时小堂弟的“报酬”,只够买半碗,还有一次回家探亲的时候,后来那家店就没有了,听说搬新街去了。虽然只有两次,那味道却穿过长长的岁月印在我的脑海里了。汤是大块的骨头汤,薄薄的面皮用沾了肉沫的小竹片几翻几倒一碗包面就包成了。
草头那两竖里,有中学,有照相馆,有信用社,好像还有工商所,过桥就是镇政府,现在变成一个全镇最大的超市了。江堤边的粮站和棉花采购站我印象挺深的,时代发展,它们现在都不存在了,那个时候,差不多是全镇最好的单位,我幺叔那时候在粮站工作,我去过一次;我大伯后来部队转业回来去棉花采购站做了站长,我常去玩,现在想来真像个不速之客,心心念念去玩,也不管自己是否打搅了他们。
小镇最热闹的时候当然是过年,江堤边会搭了台子唱好几天戏,满堤满坡的男女老少,卖甘蔗的,卖金刚器的,做糖人的,我是全然不关心戏台上的内容的,只仿佛记得那些衣袂飘飘,后来稍大有一曲《站花墙》的戏被拍成了电影,我跑了好远的路才看上,觉得很有意思,是那种有情人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戏,我那时虽然还不懂爱情,但是那以后,我能坐下来看戏了。
当时,是静不下心看戏的,只是沉浸在年戏台下那纷纷攘攘的氛围里了,小我一岁的大堂弟从家里搬来长凳,倒过来,坐上去从大堤顶一直滑下去,很多小朋友在玩,上下往复,不厌其烦,摔了跤也不要紧,大堤上有一层厚厚的草皮,过年的时候全枯了,如铺了一层毯子,摔跤也不会太疼,也不会脏了衣服,也有摔得不巧的时候,刮在长凳脚上,弄破了皮甚至流了血,拖着凳子哇哇哭回家的。
我没有滑成,只是看着他们滑的不亦乐乎,滑草坡看似简单,却是摔了很多次跤破了很多次皮才得来的顺畅和快乐。我试过一次,根本划不动,可能我太笨吧?分分钟就被堂弟赶下来,他轻盈的坐上去,一溜烟滑下去了,那时候我十岁,他九岁。他们是生活在江堤边的孩子,大概经常在那里“训练”吧?我家在离堤还有三公里的农村,小时候不会骑自行车,去一次也不太容易。
我与他们是不太合群的,可能农村的孩子真的有点二乎吧?我常会去汉江边傻傻的久久的呆坐,看来往的船,有时候大堂弟也在,他绘声绘色滔滔不绝的讲着各种船的各种特点,我听的津津有味,他居然说见过军舰,说是速度极快,船走远了才有滚滚巨浪拍岸而来,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没见着那壮观的景象,心心念念的好多回也没有见着,后来就不期待了,也许他骗我的吧。
倘若在夏天,我会卷起裤腿到有沙滩的江边去踏浪,把手伸在水里,感受那裹挟细沙的清水抚摸手掌的静静柔柔的感觉。我的快乐不知不觉就来了,后来读书知道“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着实冒了冷汗,真有鳄鱼看上我,我的小命不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报销了?后来又长大了点才听说汉江的扬子鳄早已经灭绝了。
我那会儿想,有一天我要坐一艘大船去远方找属于我的世界,后来真的梦想成真。一别三十年,小镇的模样变了,小镇的味道也变了,小镇的人也仿佛变了。我再也找不回小时候的味道和童真的友谊了,只有那条江,差不多还是原来的样子,每次回家,总要一个人去坐江边坐好久,呆呆的看它流淌的样子,看不够。
逃也似的逃出来,以为可以忘记那些憋憋屈屈的记忆,重新寻找自己的另一片乐土和精神家园,可是却没能成功,虽然在外成了家,那却是孩子的故乡和童年,而我,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江边小镇,那块养育我的大平原,那一江无与伦比的江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