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岫雨烟桥 于 2021-5-2 16:39 编辑
姥姥今年九十三岁了,除了她 的腰,走着走着就弯下去之外,身体还是不错的。
我去姥姥那儿,大多时候是接妈妈回来。
妈妈去,一般时候就是自己坐公车过去,带的东西不多,车也还方便的。但是回来,她自己就回不来了。因为要带回来的东西实在太多。我的姨舅,每次都会把车后备箱塞得满满的。大到整袋子的米面,整桶的油,小到姨们给妈妈买的袜子,内衣。常常就是好几个大纸箱,打开你就看吧:铺在里边的是粒粒饱满的花生米,花生米中埋着的是煮好的咸鸭蛋。冷不丁在一个提包的侧兜里,你还可以掏出一只好大的鹅蛋来。
上次我和爸爸坐公车去的时候,是小舅舅接的我们,在车上舅舅说:“我谁也不惦记,那几家都过得不难,条件都不错。我唯一惦记的就是我这个离得远的姐。”
这大概是妈妈这些弟妹们共同的心声吧。
每次去我都有点犯难,不知给这些亲戚带什么。人家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缺。
前些天小舅过来看妈,我请着吃了饭。舅舅带过来的东西直接先放我家地下室了。有一只蛇皮袋子戳在那儿鼓囊囊的,我打开一看,一袋子的透明皂,香皂,洗衣粉,毛巾,胶皮手套。妈妈那儿好几把特别大的扫地笤帚,几个很饱满的拖把,几只铁簸箕,都是小舅给预备过来的。
我这次去,三姨的膝盖有些不得劲,我寻思给点钱表示表示,她那么瘦小,推脱的劲儿大的我都拗不过她,硬生生给我装回来,我只好留给妈,让她看机会给三姨。
姥姥最常做的饭,就是肉饼。姥姥说自己年纪大,身体不做主,炒菜做不来了。但又想着让远道而来的亲人吃饭,就做肉饼吧。
用油和鸡蛋和面,精心调制馅料。薄薄的饼皮,厚厚的肉馅。不知怎么做到的,肉厚而不腻,饼脆而不硬。她用大煎锅做,那锅,还是姥爷在世的时候打造的,用了这么多年,锅底已经看不出来那透白的原色,完全是油渍焦痕了。可是真好用呵,多硬的火不来糊的。烙出来的饼,外表焦黄,内里软嫩,香的要小心别咬掉舌头。
我吃过香河肉饼,吃过清真的鞋底子牛肉饼,还吃过好多家店的肉饼,但统统都没有我姥姥做的好吃。我真不愿意她老人家老去,我真想她长命一百岁。我真想永远做一个晚辈,永远也不要长大,永远能够自豪地说:“我还小呢,我姥姥喊我乔儿。”
每次吃姥姥做的饼,我都会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有一点儿虔诚,有一点心酸,有一点小悲壮,更多的,是满满的温暖和感动。这哪里是果腹的饼,这分明是我那年过九旬的老外婆,用她所能做的全部的努力和爱,等待着她远道归家的孩子们时,敞开的怀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