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泌水 于 2019-12-19 22:57 编辑
这么一把年纪,从没有远游过,也真是值得一叹。安徽怀远的姥姥家我倒是去过两趟,一次是上世纪七我五年,这一次是二零一五年,整整四十年还跨了世纪。
一九六五年初秋,河南发了洪水,溃决了几个大型水库。我母亲在麦季回了娘家,姥姥家的村庄地处涡河与淝河之间,地势低洼,父亲担心那里也会发洪水,很焦急。那年我十七岁,对父亲说我去安徽一趟吧,看看那里到底啥情况。因为我从没出过远门,父亲不放心,但我执意要去,他就依允了。
京广线豫南段铁路被冲毁一百多里地,客运停止,只有抢险救灾的货车断断续续地通过。我就坐上往北去的闷罐车,心想到郑州再做打算。省了八块钱车费到郑州,乘上去上海的火车,到蚌埠下车。二姨在蚌埠市拖拉机附件厂工作,一路打听找到她,从没见过面的二姨惊喜得泪流满面。
二姨领我到怀远乡下一个叫三官庙的村子,姥姥家就在这里。二姨吵吵我母亲,住娘家这么安心,孩子千辛万苦找上来,中途路上跑失迷了咋办!
姥爷姥姥早已去世,大舅和二舅也在吃食堂时期饿死了,两个舅母还健在。大舅母三个儿子,老大文章,老二文书,老三文言;二舅母就一个儿子叫文华。两个舅母从心里待我亲,拉家常时多次说,你母亲啊,十八岁和你父亲订的婚,在娘家长到三十岁,一门心思就等着你父亲。都想着你父亲兵荒马乱的不在了,谁知道他突然就来啦!有苗就能长成树,看看,现在发枝开叶的多好!
大表兄文章,人实诚,见我老是呵呵地笑,高兴得很的时候,哈喇子就顺嘴角流出来,大表嫂嗔他,亲就是亲吧,没见过你这样没成色。
二表兄文书在淮南给生产队搞副业,专一拾粪,拾够一船,顺水运回来,生产队称过粪饼给评工分。我在三官庙的半个月,始终没见到他。他在淮南干活时,谈了个对象姓韩,这个二表嫂又把她堂姐说与三表哥文言成亲,一个庄子上的人都称这对姊妹为大韩、小韩。
三表兄文言是个文艺青年,公社成立宣传队,委派他当了队长,今个去这里慰问,明个去那里汇演,整天不着屋子,我也没见到他。后来他来我家一趟,其时已经不再演戏,改行成了江湖游医,还给我传授了不少切合实用的药方。他给我说,不要小瞧江湖医生,能走遍天下没有真本事绝对不行。遇到牙疼、腰痛、肚子痛,一针下去,他立马不痛了,要多钱给多钱;见了贫穷的病人,不取一文也得舍药给他。秃子长个络腮胡---曲中有补,穿金戴银的人又给垫补上了,怕啥!我心里想,这个表哥还真是个小攮子(两淮方言,意指鬼点子多)。
二舅母的儿子文华表兄是个精明人,在生产队里当会计。每到夜里,他就坐在我的床边,说些各家亲戚的事情,亲近是如何亲近的,反目又是如何反目的,絮叨的有根有穰的,以至于我瞌睡得迷瞪还得嗯嗯地应他。他对我家最好,在我家最困难的时候,时不时还邮来三五块钱,平信也是他寄来的最多。他在六十多岁的时候来我家一回,见到他老姑娘,眼泪噗簌簌地掉,当着母亲的面对我说,老姑娘比我大十四岁,我小的时候就是她把我抱大的,我娘也没有她待的亲!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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