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这片故土,已有十一年。
飞机晚点,比预计到达迟了近八个小时,等待接机的德林表哥和根元表哥在机场消磨了整整一天的光阴。
德林表哥的手伸过来,我握到一双像铁板一样坚硬的手掌。
就是靠这双手,德林表哥在上海做装饰装潢生意,在乡下盖了两层小楼房,我们回乡的几日就住在他家。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母亲就睡不着了。
听到后院有响动,母亲急忙爬起来看,隔着窗户母亲看到五舅舅的身影出现在后院菜地里。
是五哥。母亲的声音透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顾不上梳洗,甚至等不及我,母亲穿好衣服就去见五舅舅。十一年了,母亲兄妹七人,如今只剩下五舅,六舅,和最小的妹妹一一母亲。
据说去年,五舅和六舅几乎同时生了一场大病,好几天水米不进,只靠输液维持,大夫言,人可能不行了。
躺在病床上的六舅对五舅说,我们还是比不过姐姐啊,姐姐活了九十三,今年元宵节才走。
兴许这话刺激了五舅,五舅舅忽然有了强烈的求生欲望,居然开始要水喝,慢慢的也开始进食,八十六岁的五舅舅竟然奇迹般的挺过来了。
随之,八十二岁的六舅舅也痊愈。
这些都是后来表哥告诉我们的,他们怕我母亲担心一直没有提及。
母亲去后院看望五舅,我也无法再睡,简单的洗漱后,走向隔壁五舅舅屋。
德林表哥虽然盖了楼房,可两位老人还是习惯自己的住处,于是,德林表哥就将楼房盖在两位老人的住所旁,仅一墙之隔。
五舅母大约没想到我会这么早过来,赤着脚,趿拉着拖鞋,正在收拾屋子。
五舅母看到我很开心,热情地拉着我的手说话。
五舅母双颊微红,两腿稍稍有些弯曲,以前花白的头发,与母亲一样现在全白了。
我一眼瞧见五舅母的脚趾,上面的脚趾甲弯曲着足有两厘米长。
这么长的脚趾甲,我平生第一次见,无比心惊也无比心痛。难怪五舅母电话中说,腿痛,走不动路。
长成这样,怎么走得成路呢,怕是连穿鞋都困难。
德林表哥虽然与父母住在一起,但夫妻俩常年在外。德林有一个大姐,在杭州带孙子,一个妹妹,在市区照顾孩子上学。
我说,舅妈,我给您剪指甲吧。
五舅母起先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懂得我的心意,没有再说什么,往抽屉里取出一把大剪刀。
我让舅母坐下,将她的脚放在我的膝上。
舅母是个爱洁净的人,虽然没穿袜子,但一双脚干干净净的。
那脚趾甲又厚又硬,拿着剪刀的我一时间竟无处下手,我想从中间剪断,恐舅母痛,不敢狠剪,只一点一点地用剪子剪。
五舅母看出我的为难,接过剪刀,使劲弯下腰,用力将其中一根脚趾甲一剪两断。
我不再犹豫,重新拿剪刀将那些长长的趾甲一截截用力剪掉,然后慢慢的修剪整齐,直到我感觉比较舒服的样子。
五舅母穿好鞋,我们一同走出去,我看到红彤彤的太阳刚刚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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