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再折长亭柳 于 2018-12-30 11:34 编辑
武汉的东湖,是一个城中湖,比杭州的西湖要大很多,西岸建有亭台楼阁,东岸建有楚王城,南北两岸则建有绿道,环湖的这些景点,共同形成了东湖风景区。
这是现在的东湖。
过去的东湖,只有西岸这里的一小片是风景区,治安由我们的一个风景区派出所管辖,而整个湖区则属于东湖渔场,所以归郊区公安分局管辖,属于他们的地盘。市局规定,西岸沿湖靠我们辖区一线,距离岸边一米的范围内发生的案件,都由我们分局管辖,而距离岸边一米之外水域发生的案件,才由郊区分局管辖。
这样划分管辖的本意是避免将西岸边风景区发生的打斗落水等案件让距离这里很远的郊区分局来调查处理。但是,这样划分管辖,存在一个问题:一些溺水死亡或抛尸案件,尸体都是漂到岸边才被人们发现的,因此,浮尸都成了我们的案子了,我们两家经常为管辖问题发生争执,有时候,我们先到现场,发现明显不是在岸边死亡的尸体,就拿竹篙给推到一米开外去,免得过会儿郊区分局的来了费口舌。这不是因为不负责任,而是我们城区分局比他们郊区分局的案子多太多了。
记得有一阵,主要是夏季,浮尸特别多,把我们忙得够呛。
我很佩服法医老朱,他每次在岸边只用往水里一看,不等打捞,就能知道浮尸是男是女。有一次去湖边现场,路上我问坐在现场车后排的他,判断水里浮尸性别的诀窍在哪?他说:“很简单,一般而言,男性尸体在水中漂浮,多是面朝下,呈俯卧状;而女性尸体在水中漂浮,则是面朝上,呈仰卧状。”我问:“为什么会这样呢?”老朱说:“男的骨盆较小,臀部肌肉不发达,但胸廓宽广,胸肌发达,这就使得其身体的重心偏于身躯的前方。所以,男尸在水中常呈俯卧位。而女性的骨盆较大,臀部发达,因此其身体的重心偏于身躯的后方。所以,女尸在水中常呈仰卧位。”
“不对呀,女的不是胸前有乳房吗?”坐在前排的侦查员老杨扭头问。
“我问你,屁股大还是奶子大呀?”老朱一急,说话也不那么文绉绉的了。
车到了现场附近,我和老朱提着勘查箱走的慢,老杨他们先到的现场。我和老朱穿过树林,快到湖边时,只见老杨正远远的朝我俩招手喊:“喂,快来看呀,这回遇到一个既不是俯卧,也不是仰卧,而是站在水里的!”我们跑过去一看,真的是一个只露出鼻子以上大半个脑袋的尸体,鼻子附近有白泡泡,面容似笑非笑的!
“这回你说是男的还是女的呢?”老杨为难着老朱。
“别扯闲篇了!赶紧联系渔场,弄个小船,先把尸体捞上来!”李局长皱着眉头,命令大家开始工作。
于是,我们这帮人便分头开始工作,有人去找船,有人去附近走访有没有目击者......
很快,风景区派出所的治安警周黑皮就划着一条小船过来了。李局长让老杨和周黑皮一起下水去捞尸体,老杨面带难色,高声道:“我,我今天不能下水。”
“你为什么不能下水?”李局长问。
“我,我里面穿的是白裤头!”老杨解释说。
“哈哈,李局长,老杨他是从空降兵部队转业来的,穿的裤衩都是老婆用以前的废旧降落伞做的,一见水就贴在肉上,而且还透明。”老朱一脸幸灾乐祸地在一旁做说明。
“你敢违抗命令?今天不管你穿什么裤头,都得给我下去!”李局长脸色有点难看了。
老杨无奈,只好褪了外衣,穿着他那白色裤头,光着脚,侧着身,顺着岸边大片石砌的斜坡慢慢走了下去,周黑皮则用撑船的竹篙,插入水中,将小船在岸边稳住,等老杨上了船,便将船朝浮尸方向撑了过去。
浮尸是在一个石拱桥的东侧约五米的水面上,连接石拱桥的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堤坝,它将湖面分割为东西两片,可能是分属两个不同的渔场吧,在桥头两端,往东西两侧约十米的水面上,都有渔场为防止两边湖里的鱼游入对方水域而布设的围网,将桥两侧这一块水面围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圈圈,因此,这个尸体应该是从桥面落水的,而不是从外水域漂过来的。
周黑皮用竹篙把围网弄开一个大口子,把小船撑到了那片小水域里,与老杨一起用绳套把尸体的一只手固定好,再撑船把尸体拖到了岸边,然后,他俩下了船,一人抓着尸体的一只手,顺着岸坡将尸体往上拖。不料,大片石砌的斜坡上爬满了螺蛳,拖到一半,周黑皮踩到了几个大螺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为了平衡身体,他松开了抓尸体的那只手,去支撑身体。那老杨本来就扭着头,另一只手还捂着鼻子,突然觉得尸体一沉,还伴有大家的惊呼声,吓得他也松了手,不料脚下也一滑,竟仰面跌倒了,与那具尸体几乎肩并着肩,顺着斜坡咕噜咕噜滑了下去,噗通一声,一起滑入了水中!大家看了,哈哈大笑,真是越怕越出鬼呀!
老杨见自己反正已经落了水,索性豁出去了,抓住尸体的双手,一个人将尸体拖了上来,他身上那条白色的裤头,果然透出了肉色。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了,这是一具男尸!衣着整齐,浑身无外伤,年约五十。他之所以在水里呈站立状,是因为他脚上穿的是一双部队里的那种校官牛皮凉鞋,被水泡胀后特别重,起到了铅坠般的作用。
走访的同志们也回来了,据听涛酒家的采购员反映,他前天中午和傍晚两次路过这里的时候,都曾看到过一个男的独自坐在桥中间的护栏上,手上还有一个人造革的提包和装医院X光片子的那种塑料袋,衣着特征与打捞上来的尸体的衣着特征相同。
“老杨呀,干脆还是你再辛苦一下,去捞捞看有没有一个提包。免得其他人又要脱衣服。”李局长点了一支烟说。
“唉!舍我其谁呢?”老杨摇着脑袋,上了小船,与周黑皮一起去捞皮包,快天黑了,都没捞到。这时,渔场的副场长来了,见状让人去取来了滚钩,不一会儿,就钩上来了一个黑色提包,里面有病历、遗书,原来这是附近医院的一个忍受不了病痛折磨,经过激烈思想斗争后投湖自尽的患者。
自杀,不属于刑事案件,李局长定了性,吩咐拍照、捺印指纹、剪取毛发,保存遗物,然后将尸体送火葬场保存,待家属认领。
这时,天色已晚,副场长要留大家去听涛酒家吃饭,火葬场离这里往返约有四十公里,谁都不愿意去。李局长说:“谁去,就奖励五十元!”那时候的五十元可是大钱重奖呀!周黑皮立马应声道:“我去!”说罢,便去开来一辆挎斗摩托,将尸体安放在挎斗里,突突突地飞驰而去!
大家去了听涛酒家,因为副场长早已打了招呼,所以刚落座,便上菜了。酒家里是方桌长凳,两个人坐一条长凳,一桌八个人,两桌本来正好十六个人,因为周黑皮走了,只剩十五个人了,所以我们这桌只有七个人,我独坐一条长凳,刚要举筷子,周黑皮悄悄进来,挨着我坐了下来。
“哎?你不是去火葬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惊奇地问。
周黑皮夹起一块红烧肉,丢进嘴里,低声说:“现在赶过去,回来还有饭吃呀?我明天早上再去,反正送到就有赏!”
“那、那你把尸体存哪了?”我放下了筷子。
“老子把他老人家放在挎斗里,开到行吟阁后面长天楼附近那片树林里去了,那里凉快!”周黑皮给自己倒了一碗啤酒。
“你呀!万一晚上有谈恋爱的进了树林里,岂不会吓坏了?”我有点担心。
“所以说,你们这帮警校来的都是书呆子噻,哦,你带着女朋友钻树林子的时候,看见林子里有辆警用摩托车,挎斗里还有一个正在打盹的警察,你还会往里钻吗?吓什么吓?你应该会更有安全感嘛,哈哈!”
果然是根老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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