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伊江春水 于 2018-1-25 18:35 编辑
我自认为很乖,然而似乎并不叫人满意。
那个夏天,父亲的病越发加重,乃至卧床。妈妈、姐姐都得出门挣工分,我留在家里给父亲看茶倒水什么的。 父亲眼闭着,偶尔哼哼几声。我候着父亲安静了,便悄悄出门。 山坡上,东子他们在玩打仗,鸡飞狗跳正热乎。他们多半给我预留了角色。我刚加入战团,本方立刻声威大震。小三、二黑拼命前冲,正要打得“敌人”落花流水、片甲不留,然而父亲的声音也就跟着响起来:“春子~!春子哎~,……” 我只好一个反冲锋,跨进家门。 “给我加点水……,”因为用劲喊,父亲还在喘粗气。 我纳闷刚才那一大杯水咋就没有了?冲好水,我无声地坐下。我知道我一缺阵,二黑、小三肯定顶不住。果然,外面嚷嚷起来:“春子~,春子春子快来呀~~”。“军情”似火!我站起来,瞧父亲没动静,便轻轻出门,已成溃兵之旅的“我方”立即“反扑”,东子一方又开始抱头鼠窜,然而父亲的喊声就又响起来……。 “你死到哪里去了?!喊了那么多声,总不听见!” 我认命一样垂下脑袋。 “给我倒水”,跟着又补一句:“水凉,我倒掉了,这次不要那么多。”我看到房角地上有一滩水渍,似乎不止一杯……。我不及细想,倒了一小杯开水,放好,转身欲出。 “哪去?一会又喊不到!”父亲的眼光仿佛能拐弯,及时察破了我的动向。我垂头丧气地坐下来。一会儿,门外伸进几颗圆溜溜的脑袋,东子他们朝我挤眉弄眼、呲牙咧嘴,我只有赌气不吭声。
晚饭时分,父亲对妈讲道:“春子这娃,一忽儿就跑得没影了。倘若又把人家的鸡鸭弄死,打破暖瓶、镜子之类可咋办?跳上跳下的,连带人家孩子栽跟头,怎么收场?” 嗨,敢情为这,一上午三五回地喊我! 我赶紧申辩:梅姨家的鸭子是东子、小三扭鸭脖子弄死的;二黑几个在祝婶房里耍弹弓,打破了梳妆台上的镜子…… 妈妈抬手一巴掌,扇得我顿时眼冒金星:“跟着一道,就有你一份责任!——家里这个样子,你凭什么像他们那样?——你拿什么跟人家比?”还要打,姐姐连忙把我抢到怀里。 我觉得蒙受了天大的冤屈,跳脚而辩:“我怎么跟他们一样了?他们偷西瓜弄得人家找上门来、攀老枫树蹭破裤子,我有什么?”哼,前不久学校送成绩单来,东子、二黑他们家都掏“东海”香烟,争着把老师往自家迎,老师却冲我家来! “你还不服,你有什么跟人家比?”妈妈扬起巴掌又朝我身上打来。 父亲突然哭出了声,一哽一哽的:“都是你老子不中用,带累你们命苦,呜呜……”。这样一来,妈妈也哭,姐姐也哭,慌得左右邻居一齐上门……。
秋后,我进入县上中学念初中,家事更艰,吃穿用度堪难周全。我知道自己命苦,但并不泄气,时常倔强地昂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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