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疯老爷子 于 2017-6-4 06:34 编辑
我小时候没有暑假,城里孩子们盼望的暑假是我们想躲也躲不掉的农忙假。城里的孩子们放暑假叫休假,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有的还组织个夏令营什么的。而我们农村的孩子,一放农忙假就忙得像变天前的小蚂蚁,不是顶着烈日去拾麦穗,就是背着大筐去拾柴火。放个假,远不如坐在教室里啃书本舒服。
最不舒服是放麦假,顶着烈日去拾麦穗。天上的大毒日头照着,跟下火的似的,晒得脑瓜皮都能冒烟儿,要不是脑袋上顶着个酱笸篓(用席篾编的蘑菇盖,大的盖酱缸,小的当草帽),非晒成糊家巧儿(糊麻雀)不可。但天再热也不耽误我们下地去拾麦穗。开始是老师带着我们为生产队拾,那时候有一句口号叫“颗粒归仓”,生产队的麦子被社员们收走以后,地里难免会落下麦穗,社员们腾不出手来捡,我们小学生就帮他们去捡。我们小学生下地拾麦穗,不像社员们那么随便,我们是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田间的。只是酱笸篓很像蘑菇头儿,我们的队伍被社员们笑称为雨后的蘑菇队。蘑菇队一到地里就变成一个蘑菇排,对落在地里的麦穗,来一个拉网式的捡拾。一根一根麦子被我们捡在手里,捡够一把,就扎成一个麦穗束,麦穗张着麦芒,就像一束金色的毛毛花一样,非常好看。当我们把一束束麦穗花,集中到地头的时候,早有一位老社员挑着两桶糖醋水在地头等着我们,虽然那时候的糖醋水是用糖精和醋精兑的,但对我们来说,那就是琼浆玉液呀,可老社员只带了两个水瓢,一下子就全被男同学抢去了,什么互助友爱呀、女士优先呀,全被我们忘到脑后了,把女同学们急得呀,有的也顾不了体面了,扒歪桶沿儿就喝,幸亏老师及时从男同学手里夺过了一只瓢,要不非把水桶扒洒了不可。
帮生产队拾完麦穗,我们还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捡二茬麦穗。俗话说: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麦穗也是一样,虽然被我们拉网式的捡过一次,还是有很多漏网的,特别是不带麦秸的麦穗,我们为生产队捡时都是不捡的,所以,在为家里拾麦穗时,我们不仅戴着酱笸篓,带着井卜凉水(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还要挎着柳条篮子,拾到带麦秸的麦穗就扎成束,拾到麦穗脑袋就扔到篮子里。麦穗拾到家里,就放到大簸箕里用手搓,搓完以后把麦荑子簸出去,就是能碾成的麦粒儿,在那个青黄不接的时期,捡到几斤麦粒儿,比捡几斤珍珠还高兴。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月的我妈,也会为我们奢侈一把,她从我捡的麦粒儿里到出一大半儿来,让我和我姐端到盐铺(富户的老宅)的石碾上去砸,砸回面来就为我们做一顿大翻面饽饽,对,不是馒头,是饽饽,馒头是用细麦子面做的,饽饽是用粗麦子面做的,粗麦子面饽饽有浓厚的麦香味儿,比白面馒头好吃多了,我一顿都能吃三个,把肚子撑得跟小西瓜似的。这还不算好,还有更好的呢,要是我拾麦穗拾多了,我妈一高兴,还会为我们烙水蛤蟆吃。其实水蛤蟆一点儿也不像蛤蟆,就是用麦子面打成浆,掺上一些切碎的韭菜,在热锅上摊出来的薄饼,可以单独吃,也可以圈上蘸了甜面酱青椒丝吃,但我更爱吃水蛤蟆圈面酱小葱白子。有人说水蛤蟆圈炸蛤蟆腿更好吃,可我觉得蛤蟆腿很像人腿,不敢吃,再说了,我们家也没人敢把蛤蟆腿从蛤蟆身上剁下来。
总之,拾麦穗虽然又累又热,但也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那时候我还用硬纸板做过一个拾麦穗的动画玩具,一系红领巾的小女孩,一猫腰一猫腰的,做着同一个是麦穗的动作,把我们班的女同学都迷翻了。只是男同学都笑话我是“媳妇迷”,抗议我做得是小女孩儿,不是小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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