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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1-29 07:02 编辑
小孩子眼中的过年，最欢喜的莫过脾胃能够解馋。
酵酸味的玉米馒头换成了甜软绵劲的白馍。屋山头的地窖我会抢着爬下去，那里窖藏着娘总也不舍得多砍两块的红心地瓜儿。绛红胶泥地养的红苕味儿就是倍倍棒啊。沙溶溶地干面，而且没丝络，与浸泡的胀鼓鼓地红小豆、赤红豆、大圆枣煨在一起，煨成豆香扑鼻的豆包馅。九岁那年，刚出锅的豆包，我曾一口气狂吃六个。在我出嫁多年，娘重拾起这件事，眼圈还是红红：“你个牝闺女，饿死鬼托生的咋地，娘那晚揉肚脐眼给你揉到天启明啊！”。娘的嗔骂带着豆沙的糯甜。
谁不盼着过年呐，年三十那晚，父亲会拿出嘎嘎新的五角钱，分给我们姊妹三。这是俺含着手指等了一年的事情。这五角钱，从货郎那里可以换到花花绿绿的红头绳、花溜溜地玻璃蛋、桃花瓣模样的大米彤。买到它们，我就可以犏。犏给总爱讥笑我没钱的秋菊看。
过个年，两窝棑的豆包，一窝棑的白膜，娘只舍得尝一尝。不知道为啥，那讨人嫌的玉米面膜啊，俺娘总也吃不够吃不厌。一黄面盆萝卜丸子，半盆炖鸡、炖肉用来待客，两簉箩藕夹、再炸上数十条姥爷自白马河里捞来的鲫鱼瓜子，这就是农村人的年。那是一九八三年。
“二丫头！快拿掉挡板，火忒旺！”娘欢喜地吆喝我。炸带鱼、炸粘糕、炸鸡块，猪肉泖一盆，鸡肉炖一窝，厨房屋飒子下面还有风干的红鲤、河鸭、羊腿。父亲的脸儿打二十八醺红至初八开班，那是中都特曲上的彩。费费劲，农转非，老娘们、孩子们，齐齐欢聚一堂，再也不用县城农村两头奔波忙。那是一九八七年。
“老头子，我说你就不能少喝点嘛。”老爸笑微微地斜睬了母亲一眼，看了一眼英姿飒武的哥哥，又端起了酒杯。能不高兴吗？军校进修的儿子回家来，捎来北京全聚德的烤鸭来。大闺女来年五一就出嫁，与知根知底老战友的儿子订了亲。准女婿孝敬的两箱五粮液，正在五斗橱里笑。这笑蔓延到老爸的眼角眉梢，老爸又痛快地干了一杯。那是一九九二年。
父亲生前一直唠叨，等退休了，要好好去全国转一转。母亲跟着老父亲辛苦了大半生，几十年的路程就是从卧室到厨房。父亲说，要领老婆子好好转一转，要让老婆子的脚窝印在长江以北、印在南海以南。俩闺女负责旅游经费，哥哥全程陪同。就是这样说好了啊，二零零一年春节欢聚的时候，这是红光满面的老父向儿女们邀好的夙愿啊。
“妈，今晚你就歇歇吧，我来侍候俺爸。”哥哥说着，又往母亲的碗里夹了一块鸡腿。
“嗯，你还是睡西屋吧，老头子倔的很。”母亲扭脸往卧室方向看了看，老父亲躺倒三月了，肺癌晚期，大腿已经瘦成竹竿状。这个一生不肯给人多添麻烦的老父亲，擦屎刮尿的事坚决不累及女儿，更不让女婿染一指。老父亲静静地躺在床上，年夜饭居然吃了数十个饺子。哥哥婚居另一个城市，这归功于久别孙子撒娇弄痴的战果。而这饺子，居然就是老父亲生前的最后一顿饭。
正月十九的傍晚，老父亲拘挛了近百天的胳膊摊直了、手指伸展了，缓缓流出的一滴慈颜泪，宣告着老父亲对尘世的最后一滴留恋与牵挂。那是二零零二年。
“爸，请您老人喝了这杯酒！。”敬酒的手有点抖。我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公公。爸爸，这个词语，七年过后，依旧是花好月圆时的一汪疼痛。二零零九，我随手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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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1-29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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