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下白 于 2017-2-28 10:59 编辑
这是去年春天的事。 每年竹子在春日里快速成长节节拔高的时候，总有几根叫不出名字的绿藤，缠绕着竹子一起生长。修长而挺拔的绿色竹竿，无端被一根绿藤蛇形般地缠绕起来，对竹子而言，是一种压迫束缚；对我而言，除了有碍观瞻之外，总以为像这种不依赖它物就难以存活的生物是令人不齿的。既不让人尊敬，也不让人同情。 我立刻把绿藤从竹竿上扯下，揪断，连根拔掉。尽管如此，别的绿藤依然生长着。似乎也有识相一点儿的，不缠绕竹子，而去缠绕在高度上仅次于竹竿的月季。月季带着长而锋利的刺，若想把绿藤从月季上扯下，常会被刺扎着，即使戴着棉手套也在所难免。我心里骂了句“这混蛋”，便由它缠去了。但对它的“狡猾”，还是抱有成见的。对缠绕月季的，可以不管，只要不超越正在开放的花朵之上；凡缠绕竹子的绿藤，都休想活命。 每年春天，我重点打击的对象，除了绿藤之外，还有一种叫“绿草”的野生植物，它的生命力更是强大无比。从冰雪还未完全消融的早春到百花齐放的仲夏，都有它的身影。无论是向阳的墙根，还是背阴的墙角，都长得飘飘洒洒，郁郁葱葱，密度极大，绿意极浓。似乎除了土壤之外，其它条件都可忽略。我成片成片地将它们铲除，它们又成片成片地从别处长出来，铲之不绝，杀之不灭。我总以为像这种不讲生存条件的野草，是不可能有什么观赏价值的，就算有些价值，那也肯定不入名流之殿，难登大雅之堂。 我把绿藤和绿草统统归为杂草的范畴。所谓的“杂草丛生”，仅仅是生命力强而已，毕竟是一种庸庸碌碌的顽强，这世间缺少的是精粹。对这种完全属于野路子，不规范，不上档次，缺乏品味的杂草，宁缺毋滥。 去年春天，我让小院里的任何一种花草都自由生长，不养护谁，也不铲除谁，绝对一视同仁。这倒不是我突发奇想，也不属于那种改朝换代的新任皇帝的普天大赦，而是因为老伴远去他乡——失去了控制的园艺管理，就等于不管理——这应该是无为而治的思想在某个空当处的体现吧。 真没想到，那绿草成片成片地长大之后，又成片成片地开花了。都是很小的黄花，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小院的墙根，墙角。那闪闪烁烁的花瓣，像夜空中的满天星斗，壮观而美丽。我甚至认为它比小院里的任何一种人工种植的观赏花都绚烂多姿。 然而，刚过五月，所有的小黄花都凋谢了，来得热烈，走得突然，心中萌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失落感。 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先是死缠着竹子，后又活缠着月季的绿藤，继绿草之后，也开花了。花蕊要比绿草的黄花大得多。每根绿藤只开一朵，每朵三枝，每枝五个花瓣。头天花瓣是纯白色，第二天竟然成了鹅黄色，不知道第三天、第四天还会变成别的什么颜色呢？五个花瓣又兵分两路，四瓣朝上，一瓣朝下。靠近细看，极像人的手掌，但要比人的手掌秀气得多。天下所有男人的手掌都不可能长成这样，只有极个别的女子，才会有这样的手型。比如西施（当然是假想的），比如黛玉（也是假想的）。 我很庆幸我能有这种来自于上天的指引。这种引导到底是自然而然，还是不期然而然地降临到某个人的身上，多少还是要仰仗着某种机遇某种灵感某种恩赐或者别的什么。如果没有这点儿油然而生的顿悟和顺其自然的眼光，我就不可能看到我家小院居然也能开出这么美丽的花朵。 由此，我总结出了一条简单明了的园艺管理的经验，也可以说是一种别开生面的养育花草的创新举措：不要铲除任何一棵杂草，它们最终都会开花——能开出很美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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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7-2-28 0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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