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翰林探花 于 2016-10-27 20:56 编辑
读鲁迅野草题辞首先让我想起一句古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野草很低,命如薄纸,谁都可以践踏,但芸芸丛生,却无可限量。疾风知劲草,路遥见马力,在那杂草丛生的年代,孰是劲草,孰是千里马,蓦然回首,犹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弃医从文的周树人,丢了手术刀,拾起如椽笔,拼杀文坛,所向披靡。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鲁迅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前者,对文坛、对精神领域口诛笔伐,因此他这一生树敌很多,也就经常辗转红尘乱世。“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但他以大无畏的精神依然站在时代的风尖浪口,独树一帜,手把红旗旗不湿,直面死亡,用呐喊唤醒熟睡在铁屋子里未知的人们。用他先知先觉的意识,唤醒拯救世事于危难的同盟者。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这是我的罪过。”先生的自责,是痛心疾首的承担,历史的沉疴,我不解谁解!生灵之涂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先生宁愿做那帮助生活在水深火热里的奴才打破窒酷泥墙的傻子,也不做空有一腔同情与慰问,没有行动与付出的枉称聪明的聪明人。
“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先生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面对陈西滢之流的论战,他不急不噪,蓄势待发,不发则已,一发惊人,入木三分。从此鲁迅冠名,天下皆知。面对反动派的迫害,他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不光为了对得起父母给予的生,更是为了对得起苍天赋予的魂。
“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身处乱世,拨云见雾,本当隐而不露,学庄子之旷达,可先生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居高堂之庙,忧国忧民之心天地可鉴。人终有一朽,留取丹心日月辉!
“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生当做人杰,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福与祸,友与仇,转瞬如烟云,荡胸烟云散,决眦归鸟还。在这个人与兽共舞的乱世,先生用他博大的爱,包容与解构着所思所想熔融成时代的最强音。
“为我自己,为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我希望这野草的死亡与朽腐,火速到来。要不然,我先就未曾生存,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去罢,野草,连着我的题辞!”先生离我们渐渐远去,野草的形虽朽,但他的精神却引领着千千万万的芳草前仆后继遍地丛生。朽腐的终将朽腐,不朽的永垂不朽。坟埋下了你身,却掩不去你昂扬的魂,软刀子割不破的吼,一声呐喊,石破天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