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的肋骨》
A 男人和那些个女人
1、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焦天宇记起,也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忘记。
很多女人不停地围着他旋转,但看不清其中任何一张脸。这是一个梦境,却很真实。焦天宇一上了床,便记不起女人,无论是醒着还是梦里,无论老婆还是情人,甚至这个此刻正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
他没有得健忘症。某个深夜里,睡意俱无,声响俱寂,他将自己的女人们一一罗列出来,在桌子上站好,排成队。他用火柴枝插在色泽班驳的桌面上,沿着裂缝一字排开,不很规则却整齐,如同一支部队,整装待发。具体要到哪里去,是出发还是招回,焦天宇却是不知道的,也不想知道。生命仿佛一个流浪的过程,哪里是终点,哪里是起点,对来他说则很不明确。
和焦天宇上过床的女人都会害怕他的眼神。他仔细看她们,仿若用放大镜研究一件文物,对每个部位尺寸、每一丝颤动都观察得极仔细。面部肌肉的跳动,反映着他的发现,既不夸张又让女人们可以敏锐地感觉到。而她们,一面害怕他的眼睛,另一面又很快乐,表面上冷若冰霜,甚至会将手中某个东西重重放下以表抗议,但心里如同涂了蜜。
春天里,蜜蜂会嗡嗡的采蜜。孩子们的图画里,它们肩膀上背着一只蜜桶,花儿们热切奔放地迎接。事实上,焦天宇碰过一些钉子,被一些女人讽刺过,但他从来不在意,最终打轻易开她们的封锁。他在意得是:当这些女人忽然奔放起来,应该怎么办。他说的奔放大约便是结婚,抑或是比结婚更可怕的其他。有时候,他也会松一口气:还好,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奔放的,否则真得没法活了。
相比较而言,他喜欢女人怒放。怒放与奔放的区别微小,意义却大相径庭,在于完全奉献,还是有所索取。
肖儿此刻便在他的身体下怒放,而焦天宇却注意着门的轻微响动。他不知道门为什么会响动。可事实上门一直在响,起先他没有发现而已。直到某次,陈莉在做爱中忽然停止了呻吟,发现了这个一直存在的事实。以后的日子,焦天宇对此耿耿与怀,身体还在扭动,但他已经听不见花儿怒放的尖叫,这一种状态是恍惚的、机械的,在梦与现实的边缘。
门的响动是一种节奏,在似开非开之间游荡,由开始的惊吓演变成一种刺激,让焦天宇亢奋。他忘记了陈莉,甚至身下的女人,只是不停地推进、推进,直至精疲力竭。
最后,他坐起来抽烟,烟头的火光在暗夜里分外清晰。肖儿也爬起来抽烟,他们都不说话,仿佛劳作之余的休憩。焦天宇脑海里有个很深刻的影象:小时候,父亲坐在田埂上注视着黄昏里自家快要割完的稻田,点一根烟,喷出阵阵烟雾,一种满足感在野地里扩散开去。只有一点,让焦天宇很不爽:他觉得自己吐出烟雾太虚渺一些,单薄一些,没有喜悦,没有激动,是在割着别人地里的稻子。
肖儿享受完这美妙的烟雾,开始穿衣服,一件一件穿得很仔细,连丝袜上的一个褶子都不放过。她抱着赤裸的他,响亮地亲了他一口,笑盈盈的出去了。这一次门合上的声音很大,但接着依旧是琐碎的响动,持久的,不厌其烦的颤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