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拍岸浪 于 2016-9-14 14:1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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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枯萎,竹马老去。时光如梭,物人皆非。
1:【青梅枯萎】
小区公园对面有一块空地,大约2甲左右,搞不清楚别人口里的甲是怎样的数字概念,目测可能就20亩的面积。地主在台湾经济腾飞的黄金十年由田桥仔跃升为社会名流,搬去台北居住后一直没见露面,只是拜托当地的里长通知各家各户有兴趣者可以自行开垦耕种,不收取任何费用。有生意头脑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样一来不仅可以省去每年清除杂草的费用,二来农地可以申请政府津贴,三来拉近了邻里之间的关系。
空地摇身一变成了菜果园,有原住民在附近拖了2个集装箱改制的小屋邻地而住,种了一大片的香蕉,还有桃李梅芭乐。
原住民天生的乐观热情好客,每到收获的季节在女主人的巧手下,那些果实很多会制成腌制品送人,撒一点梅粉酸酸甜甜的,夏日里爽口开胃。意犹未尽去她家购买,价格算的便宜外还会顺带送一串自家的香蕉。男主人在顾客出门时黝黑的脸庞泛起腼腆的笑容,显得有点羞涩也带着几分自豪:我家出品就是质量保障,没有农药没有防腐剂纯天然。
早在三月初带着宝贝骑脚踏车经过果菜园,看着那一树树还没来得及抽芽就迫不及待含苞待放的梅花,咽下几口唾液心想着今年又是一个吃梅好景年。
谁曾想今天下午溜跶时路过那地,发现电线杆上面所谓的地主帖上一个告示:敬告所有街坊邻居,此地主人待开发,请各位地上物持有人尽快处理好作物,带来不便之处见谅。
一问之下得知,地主在大台北地区投资失败,要卖这块地以解燃眉之急,了然于心的明白,三年河东三年河西,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人生总有着太多的措手不及。
“这梅子还得等一阵才能吃吧?”语带可惜的问道。
“应该赶的上,地主说尽量拖一些时日,7,8月的时候再成交收地。”女主人很乐观的回答。
“哦,如果来得及,你给我留5瓶腌梅子,我喜欢吃。”
“好的,到时候我给你送去,付三瓶的钱就好,另外2瓶我送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你们这些街坊常照顾我生意,一时要搬去别的地方真舍不得你们。”女主人有些动容有些伤感。
趁着她眼眶红湿之前告辞走人,除了死别最看不得就是生离,那些不管熟悉还是陌生,人与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情丝万缕。
满树的青梅不明真相依旧以自己的方式蓬勃成长,几个月以后这里拔地而起的可能是一栋商业大楼。那些青梅会枯萎在现实里,消失在眼及处,却在记忆里生根。
2:【竹马老去】
邵婆婆的长征之路是跟着医疗队一起走的,后来的后来在党的安排下来到老家的制药厂就职了一个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职务,吃惯了面食东北人的她,刚来时的水土不服也逐渐鱼米之乡,吃起大米饭辣椒菜。
更多的是老公孩子都在身边,天涯何处不立命不安身。
杨阿姨当时下乡知青就在外公那个村子里,每天扎着小辫子早出晚归和妈妈一起出工收工大食堂打饭几块窄窄的床板休息睡觉。一个高干子弟和农村丫头虽说身份截然不同,可是深厚的友谊就是那样建立起来的。
邵婆婆为了感谢外公对女儿的照顾,时常会带着干部待遇才有的吃食或用品来,话不多总是看看就走,直到杨阿姨回城。那段往事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毕竟是在老一辈的嘴里听说而已,大致的有一个印象,而已。
柳柳是杨阿姨的儿子,大我半岁。小时候最讨厌丫常说的一句话,尤其他说的还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而我只是一个乡村野丫头操的是一口塑料不懂话。每次坏心眼发作就欺负他,抓一条毛毛虫就塞他衣领里,趁他没注意丢2块小石头砸完就跑掉,和同伴在地上拿小刀玩画地为牢游戏时冷不防就把泥巴擦他干净的衣服上,此类种种,数不胜数。他不急不恼,慢条斯理的只说一句:我比你大,我是哥哥要让着妹妹。
城里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胆子特小,看到老鼠会怕,看到蜘蛛会尖叫,看到蟑螂会停止呼吸,玩游戏玩不过同伴时会哭。柳柳有着所有城里孩子都具有的毛病,每次遇到这些情况总是我保护他,可能这也是我有点瞧不起他不愿意叫他哥哥的原因。
再强悍的人也有一物降一物的死敌,我的罩门只有一种,那就是怕蛇,很怕。很多时候幻想自己上辈子是不是一个蛇精,然后死在自相残杀的同类手里,所以才让恐惧延续至今。
夕阳西下高温依旧的夏日傍晚,拉着死乞白赖跟着杨姨一起来我家柳柳的手,被一条绿中带红的竹叶青雷击般打中,跳着脚尖叫的声音远飘方圆百里,划破炊烟升起宁静的画面。柳柳义无反顾拉我到身后,张开双手挡在前面。那一刻世界静止在眼里,心里,远存。
一向懦弱胆小的人只有一个原因:我是哥哥,我要照顾好妹妹,她什么都不怕只怕蛇,我什么都怕就不怕蛇。
那一年,我们6岁。
邵婆婆为了女婿的前程,特意去了一趟外地。朋友帮她解决了女婿的工作问题,于是,杨阿姨重蹈离乡背井的覆辙,举家搬迁。
道别的时候,说好都不哭,只是没能阻挡眼泪流下来。
柳柳拉着我的手一再叮咛:你要好好读书,不要让阿姨操心,还有你的脾气也要改,就你这火爆三娘以后谁敢娶你,以后实在是没人要的话,我吃亏一点收了你。这话听听就好,也不要当真,平心而论很多时候不是看在我是哥哥的份上,我也受不了你。还有以后碰到蛇不要跳脚不要尖叫,一般的蛇视力都不好,静静的呆在原地,你不移动蛇就不会咬你。
抹了一坨眼泪加鼻涕在他干净的衣服上,就像从前一样。恶狠狠的回他:谁稀罕嫁你呀,你就一胆小鬼,再和我说蛇,我祝你天天看到蜘蛛蟑螂老鼠。
郎骑竹马来,终驾火车远。那一年,我们14岁。
时间会淡漠回忆,距离产生的不仅仅是美感还有生疏。偶尔的电话联系,不痛不痒不涉及内心,礼貌的嘘寒问暖自然还是会在,只限于此。
在一段自以为就是一生的爱情里沉浮许久,走走停停分分合合,最终还是累了倦了,选择了另外一个码头靠岸。
柳柳说:走之前来我这里一趟,让我看看你。
拖着行李走在他家小区的石径步道上,嘎吱嘎吱的滚轮碰撞白色的鹅卵石发出刺耳的声音,和心情有染。
估计加统计大约到达的时间,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下的花坛前面徘徊。一念起,风生水起。一念灭,沧海桑田。最终望着那个背影,默默转身,离开。
折花门前拒,直至天涯处。那一年,我们2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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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咫尺,而今天涯。或许情深,奈何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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