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炳君 于 2016-8-2 10:06 编辑
1
听一个网名叫“传说”的朋友讲,“梅兰不在了。”
连看了两遍,又将“不在了”三个字的歧义逐一在脑海中闪过和否定了一遍。最后确定“不在了”是死了的意思后。泪在眼中打滚,心中真的很痛。沉重、压抑、悲伤、落寞交织在一起。阴阳相隔,天上人间!
得到梅兰不在了的消息,是很偶然的。
我想,可能是梅兰在冥冥之中推动着各种机缘将她不在的消息告诉我的。
也就是前两天,我的一个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在微信上转给我了一个东西。题目是《记忆,老家北舞渡》我老家是北舞渡镇的,对这个东西自然是很感兴趣的。打开一看,图文并茂。有北舞渡镇历史沿革的文字介绍,更珍贵的是有二三十幅展示古镇辉煌历史的图片。其中山陕会馆的彩牌楼最吸引我。不仅是因为被冠以中州第一牌楼之称的彩牌搂风英气豪,而是因为我小时候,曾在这里住过好多年。那时候,我每天都在彩牌搂下玩耍。
人都是这样,往往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希望别人也喜欢。
我把微信上的这个东西转到了我的QQ空间里,希望我的朋友也来欣赏。
转到空间以后,我注意都有谁来看过。
我发现有一个网名叫“传说”的人来浏览过这个东西。而此人并不在我的好友栏里。
我断定此人肯定也是我的乡亲。
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故乡水!我就把对方加为好友。
于是,我们就聊天了。
当我知道“传说”不仅是北舞渡人而且是北舞渡老东街的人时,我想到了田梅兰家也是北舞渡衔上的,一种沉淀积压在心底的想打听田梅兰消息的欲望就像死灰又燃起了火焰。
我没有直接向“传说”问田梅兰,我拐了个弯,问“传说”听说过没有听说过蒋俊才。
蒋俊才是北舞渡镇人,曾考入北京大学,在当地应该名气很大,听说过他的人应该很多。我知道田梅兰嫁给了他,蒋和田是夫妻。问出了蒋也就问出了田。
“传说”回答说可以帮我问问。
很快“传说”就回了话,说“我给你问了蒋在昆明军区总医院,田不在了”。并且说,田梅兰是病故,我跟他哥认识,他哥叫田连生。
2
我和田梅兰是高中时的同学。我是三(五)班,她是三(六)。虽然不一班,但教室是挨着的。
我是怎么知道她叫田梅兰的,又是怎么知道她家就在北舞渡衔上的,已经记不清楚了。其实,要想知道她的名字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平时里,只要留心一下,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时也就记下了。
我承认,田梅兰进入的视线是很早的。第一次见到田梅兰时她的形象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她个子不高但端庄大方,乌黑的头发自然曲卷,圆脸盘大眼睛,白里透红,文静不张扬,朴实不娇气,清纯不清高。那个时代,尤其在学校里,如果一个男生喜欢某个女生,如果让人看出来了,那就是一件被大家认为与个人品质相关的可耻的事情,会被人嘲笑的。但是,尽管这样,我的那一颗青春躁动的心却要顽强地杀出重围。同学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和田梅兰说上一句话,因为没有说话的借口。我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的心已坠入河中。从那时候起,田梅兰就成了我心中的女神。
知道她的名字容易,但要知道她家在北舞渡镇而且就在北舞渡街上住,这可不是能随便听说到的。在我的模糊记忆中,大概是一个是期六下午,乡下的同学都可以离校回家拿吃的。我见田梅兰一个人背着个书包往校门口走,我就大着胆子追上了她,趁机问她,家在哪里?她很大方地告诉我她家在北舞渡镇而且就在北舞渡街上。
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她这些,但是,我却把她家住在北舞渡街上的事牢牢记在心里了,以后果然排上了用场。
3
高考之后,我被上海一所知名高校录取了。
去上海之前,我回了老家北舞渡西三里黄庄。
一天,始逢北舞渡大集。一个艳阳高照,天高云淡,青槐蝉唱,荷塘蛙鸣的日子,一大早我就到北舞渡去赶集。其实,我也不是去买啥东西,主要目的就是想去逛一逛。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在北舞渡大街上左顾右盼。我想,要是能邂逅田梅兰那该多好呀!我在南来北往的人流中反复搜索着,从大集西边走到东边,也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我鼓足勇气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大着胆子问了几个当地的人。终于找到了田梅兰的家。
我站在她家大门口往院子里面一看,田梅兰正在她家的院子里坐在灶前拉着风箱烧锅呢。从她的背影上我立刻断定这个人就是田梅兰。当时,她头上搭着一方花手绢,是为了遮挡烧锅时飞起来的柴灰落在头发上。
“田梅兰!”我对着田梅兰的背影叫了一声。我站在她家大门口里面没有再住院里走,我不想惊动他家的人,
田梅兰回头一见是我,立刻站了起来,高兴得眼睛发亮。她对着屋子叫:“妈,俺同学来找俺了!”田妈从屋里走出来,接替了烧火的工作。田梅兰就快步来到我的面前。
依旧是黑油油的自来卷头发,依旧那么好看。上身桃红小褂,下身穿着一条家织布的绿色裤子。
她亲热大方的说,是到屋里说话还是到外面说话?那意思说不管到屋里说话还是到外面说话她都可以奉陪,而且不避讳什么。
田梅兰很高兴,甚至说是很兴奋。
让进屋说话是待客的礼节,但进屋说话,势必得见她家大人,对于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冒昧来访的我来说,是胆气不足的。到外面去,可以不见她家的大人。但是,我又害怕别人的眼睛。让人看到一个小伙子约一个大姑娘说话,那多么难为情呀!
我额头冒汗,心通通地跳。红着脸说:“就不进去了,也不到外面,就在这门口内说几句话就行了。”
我结结巴巴向她说,第一批通知书下了,考上了五个,有我!是上海……9月1号开学……我回老家来看看,俺老家是西面黄庄的,今天赶集,我就想……说到“我就想”时,我无法往下说了。我的本意是,今天来赶集,我就想趁机看看你。我想,如果田梅兰问一句“你来看我干什么?”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红着关公脸,用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
“真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早就说,今年咱校如果能考上一个,那肯定就是你了!我还和俺班的打过赌呢,还是我赢了!”
我说:“这是第一批,你等待第二批通知吧!”
田梅兰摇摇头:“我知道,我不可能,我早不报希望了!”
我还想安慰一下田梅兰。田梅兰却突然笑了起来:“你能去上海上学,我真是高兴,真是高兴呀!”
我俩人说话时,田梅兰就在我对面站着,而且站得很近很近。她的胸脯几乎就顶住了我。我不由地转过脸去,因为她的脸近得让我不敢出气,怕呼吸的气流喷到她的脸上。我能看清她脸上的汗毛,听到她呼吸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我没有再说什么。可能是太年轻心智不全,只觉得,能在走之前见一见田梅兰,就心满意足了。
我是个懦夫!
4
后来,听说田梅兰没有考上大学。一所部队上办的护士学校从落榜生中凭照片挑选上了她,说是毕业后可以去部队工作。好多同学都说,这个学,也就是为部队上的当官的培养太太的。我信。
从那次见面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田梅兰。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许多同学回乡闹革命。有同学见过田梅兰,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军装。那时穿军装是很时兴的,尤其是女孩子,故意把军装洗得发白,穿在身上更显俏丽。
后来,听说田梅兰和蒋俊才处了对象。郎才女貌,同学们都觉得他们很般配。
我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几年劳动锻炼,后来分配到了西安铁中。
有一天,有个舞阳的老乡叫李爱萍来学校看我。李爱萍说,田梅兰就在西安四军大医院。我问李爱萍怎么会认识田梅兰?李爱萍说,是她妈到医院看病,和田梅兰说话,知道都是舞阳人。
西安铁中在祭台村,从祭台村上市内去坐五路车,要经过四军大医院大门口。每走到那里,我都有意识的放慢脚步,盼望能邂逅田梅兰。可是,没有这样的幸会。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会时不时地想起田梅兰这个人。
我还做过这样一个梦。梦中的我们还是在舞阳高中,我的课桌横在田梅兰课桌头上,成一个丁字型。那课桌是双人的,我又看见田梅兰的课桌边没有人,我就坐在了她的旁边。我心想,这下可以和田梅兰说话了。梦中,田梅兰说,你提问我语文吧!我心想,提问什么呢?是默写一首诗还是默写一个词?遗憾的是还没有想出怎么提问,我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记得谁的诗里有两句话: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我今天也有这样的感慨、嗟叹!
五十年过去了!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田梅兰了。
那年的一面相见,是高中毕业后唯一的一次,也是今生今世最后的一次。那次如梦如幻的相见,梅兰把她的形象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中,我将把它珍藏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人性最软弱的地方是舍不得放不下。梅兰梅兰,舍不得你走呀!然而,今生短歌已罢,缘分落幕,但愿真的还有来生,盼还能与卿相聚,再为同窗好友,或为手足姐妹。
我们今生今世的缘分,仅此而矣,仅此而矣!
梅兰,梅兰,安息吧!
写于:2016.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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