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疯老爷子 于 2016-8-24 08:47 编辑
养猪
文/疯老爷子
在人民公社的年代,我家每年都养一头猪,不是为了吃肉,主要是为了积肥换工分,猪养大了交给国家还换点零花钱。
我妈养猪特别精心,每一头猪都是被她摩挲着长大的。那时候生产队分给人的粮食都不够吃,猪就更吃不到粮食了,基本上是吃糠咽菜。菜也不是什么好菜,地里有野菜的时候主要吃野菜,没野菜的时候就吃高粱壳子、干白薯秧子和人不吃的白菜帮子,但为了提高猪对粗食的消化能力,我妈总是把这些不好消化的东西煮熟了再喂猪。因为这样的猪食里没什么营养,所以猪必须吃很多很多才能满足身体的需要,一头百十来斤的猪,一顿就能吃一大瓦盆,足有二十多斤,尽管猪食一点香味也没有,猪吃得也呱呱山响,大有不把我家吃穷不罢休的气慨。
我小时候的大部分课余时间都是为了猪忙活,有野菜的时候,一放学就拎着篮子往地里跑,不管跑出多远,也得把一篮子野菜挑回来,否则猪就得挨饿。好不容易盼个星期礼拜,也得为猪的野菜而奔波。好在星期天时间比较富裕,可以一边挑菜一边玩。那时候玩的节目可多了,可以下河摸鱼掏螃蟹,可以在野地里追鸟雀,还可以到生产队的瓜地里去偷瓜,那时候偷瓜不算偷,连老师都不管。有一次玩疯了忘了挑菜,回来就挨了我妈一顿打,从此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忘了,也没敢再忘过挑野菜的事。有时野菜挑得多,把我妈哄高兴了,她还会把我摸来的小鱼和小螃蟹用酱煎了就粥吃。一吃上秫米粥就酱煎小鱼,我就没吃饱过,早晨做的够吃三顿的秫米粥,因为有了下饭的小鱼,两顿就吃个净光,晚上还得重新做。
没野菜的时候,我妈就让我为猪铡干白薯秧子和剁白菜帮子。我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冬天剁白菜帮子了,冬天的白菜帮子冻得硬邦邦的,我的小手也冻得红彤彤的,偶尔剁一次还不算什么,问题是天天剁,连大年三十都不例外。要是把挑菜剁白菜帮子的劲头都用在学习上,我想我一定能考上清华北大。当然,那时候我妈和我还不知道啥是清华北大,更不知道考上清华北大的重要意义。
除了为猪鼓捣吃的,我妈还经常让我为猪捉虱子。猪身上的虱子都是长在后腿的腿窝里,这地方的肉皮嫩,是虱子吃喝的好地方,被虱子咬痒了,猪想在墙上蹭蹭都蹭不到。我把手往猪后腿窝里一伸,猪就躺下,四仰八叉地等着我为它捉虱子,挠痒痒。我自己身上的虱子都没这么认真地捉过。
为了多积肥积好肥,我妈还让我到路边上去铲草片子,铲一大堆草片子用独轮车推回来,填到猪圈坑里,让猪连吃带踩,和猪粪尿混在一起一发酵,就是优质的农家肥。有的人家投机取巧,直接往猪圈坑里填土,还美其名曰上垫厩,但生产队派人把猪圈粪取出去以后,不仅要用米尺量,还要根据质量评等级,我家的猪圈粪总是被评上优等。
那时候的猪从十三四斤养到一百三四十斤,就算肥猪了,猪肥了还不准随便杀,村里的屠夫要是不经食品公司批准私自杀猪,轻者被没收杀猪的工具,重者还要被拉到公社的“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强制深造几天。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食品公司才批准一个生产队杀一两头猪,食品公司除了按斤付钱以外,还奖励养猪户5斤肉票。
每次我家交猪,我妈都给猪做一顿好的吃,不仅是为了给猪增体重也有为猪送行的意思。我妈最关心的是猪的屁眼,一旦猪屁眼里拉出屎来,我妈就心疼得不得了,好像猪拉的不是屎,是白花花的银子,她恨不得找根苞米骨头把猪屁眼堵上。现在的猪也不是养一年才长一百三四十斤了,而是三五个月就长到二百多斤,但不知道是人的口味高了,还是猪长得太快了,总感觉现在的猪肉没有过去的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