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北原 于 2016-7-20 14:06 编辑
小时候,小村子附近是没有火车站的,但是走上几里路,会看到铁轨,两根钢灰色的细线从远方过来,又向远方延伸开去,带给我们无限的遐想。那时候,我们经常几个小伙伴结伴穿越一片片玉米地去看火车,当然看到的很可能仅仅是铁轨,恰好有火车经过的时候是很少的,如果哪次恰好一辆绿色的长蛇喷着白烟呼啸而来,我们都会兴奋地大喊大叫。我不知道车上的人是如何看待我们的,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那些人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也一样不了解他们。
一些男孩子们捡到一小段钢丝,就会颠颠地跑到铁轨旁,小心地选好位置把那段钢丝放到铁轨上,火车经过后,那段钢丝就变成了一把小钢刀,锋利无比。
十岁,我第一次坐上火车,开始了一段新生活。十五岁开始,却是再也离不开火车了。
去县城读高中,要坐一两个小时的火车。那时候东北的火车,每一辆都人满为患。而且不管多么拥挤,卖香烟瓜子的小贩都会不惧艰难,一趟又一趟地穿梭来去。对,那时候火车上还是允许吸烟的,整节车厢烟雾弥漫,更有甚者,个别大妈还会把鸡娃带上火车,纸箱子或者丝袋子里的鸡娃在坐席下面叽叽咕咕地叫。我不能算是腼腆的姑娘,却很怕拥挤和污浊。可是家的诱惑往往战胜了这种惧怕,所以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登上这次列车。 我不愿往车厢里面走,往往等人都上得差不多了我才上车,然后就在车门那里站着,至少那里的空气相对清洁。一次在我使劲把鼻子凑近门缝呼吸外面的清凉空气的时候,一个列车员走过来对我说,每次都看见你站着这里,怎么不往车厢里面走?或许还有座位。我说,车厢里面臭死了。他就笑,说,跟我来。在他的列车员休息室里,我美滋滋地坐到下车。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次坐车,只要他能看见我,总是会把我叫进他的休息室,以至于后来我都开始躲着他,因为我不喜欢老是麻烦别人。然而在未来长长的岁月中,我始终记着这段经历,特别的人,特别的故事,很平凡,很温暖。
第一次出远门,是十八岁,上学。 行程将近两千公里,要转两次车。送是没人送的,然而终归是不大放心。第一个转车点离大姐家近,姐夫老早跑过去等在那里,把我接下来,又送上去。二姐那时候正在山大读研究生,第二个转车点,就由二姐负责。在济南下车,见到二姐,二姐就决定送我到学校了。有人照顾和陪伴的旅途自然有趣的多,二姐经常在外面跑,坐火车也很有经验,我就不必一直站在车厢接口处假装不累地看窗外风景了。
寒暑假每年两次的往返是必不可少的。有了乘车经验且规模庞大的我们,再也不惧怕坐火车了。而且偌大的学校,旅伴也并不难找。每次的上车下车都如打仗,需要奋不顾身才行,行李甚至人都可以从车窗塞进去,没有座号的时候,就一个一个去问从哪里下车,遇到近的,就再不肯走开,死死盯住那个人和那个座位。没有座位也难不倒我们,小马扎,旧报纸,背包,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安放下来当座位,甚至当床。怎么办呢,这么远,我们总得让自己舒服一点。
毕业了,跟男友一起坐火车回家,算是一段修成正果的爱情。未来很光明, 我们一路憧憬着。似乎我们从不迷茫。列车员的声音传来:检票了,各位旅客请把车票准备好。我俩同时把手伸进口袋找车票,同时把手拿出来,手里空空的。车票呢?俩人开始翻,翻遍了口袋和背包,没有。我们终于迷茫了,那时候,我们都穷,毕业已经耗尽了我们所有的积蓄,只留下回家的车费和一点零花钱,如果真的找不到了怎么办?补票的钱肯定不够啊。列车员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而我们,似乎从未如此迷茫和不知所措过。我下意识地摆弄着背包,背包侧袋里塞着的浅色薄手套耷拉出一角,我想把它塞回去,可是就在我抓着手套的时候,一个硬硬的小东西硌到我手了,我立刻豁然开朗。是我,出门的时候顺手把车票塞到手套里了,而刚才却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多年以后,只要有东西找不到了,那人经常会问一句:看看在不在手套里?
工作以后,因为离家远,因为工作性质,还是会经常坐火车,但是基本都是提前购票,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卧铺上了。
娃上学也是坐火车多, 更加是早早地买好了票,一路中转换乘都是有条不紊的。有一次例外,因为预定车票的日期错误,中间再购票总是受限制,就一直耽误着没买上票,直到临近日期才解决,结果从青海到北京的一段路没有买到卧铺票。二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娃叫苦连天,说屁股都坐疼了。我虽然心疼,也还要硬下心肠来说,年纪轻轻的,这点苦算什么?再说,屁股疼总比脚疼好。
然而这种意外总是少的,而且,如果坐不成普通的火车,还有飞机,还有高铁,或者还可以坐客车甚至开车或拼车,总之出行是越来越方便了,人们已经无法想象扛着个大旅行包拎着小马扎挤火车是个神马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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