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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令箭 于 2016-6-18 17:53 编辑
我的坏,只有姐知道,爸妈都不知道,三个妹妹更不知道。
后来三个妹妹说起姐都很羡慕,说只有她和我关系最好,和她们一点都不好。我只能笑笑。等我有兴趣想和她们说点什么了,她们又去逗孩子玩了。她们不懂姐,不懂我,只不过都生在一个屋里而已。
我的家在小巷尽头的一个小院,两个小间,在1968年不是很破,但现在已经被蒿草侵占。石头砌墙,小瓦盖顶,柳木窗棂,对开门当,显眼之处有我的电话号码。
对开门的好处,我知道,姐姐知道。
她领着我在某个晚上透过门缝偷窥,很神秘那样子。那一次我看见妈在屋中央吊着,爸拿着一根什么条子在抽打,一下一下的。我要叫出声来,嘴突然被姐姐捂住了。姐姐拉着我回到另一个屋子。
躺到床上,姐姐问我,看到什么了。
爸爸打妈妈。
还看到什么了?
妈妈啥也不穿。
还看到什么了?
我被问懵了。
那一年我9岁,让姐姐问懵了。其实那晚上的事情,至今记得很清楚。我的9岁是很傻的,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让我看这个。姐姐说我小时候就是这样被妈妈打,吊起来打。我说爸爸不管吗。姐姐说,妈打累了,爸爸才打。我说为啥要打。姐姐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所以要打。我说我也是捡来的,咱妈说我在麦地里捡的,才叫麦子。姐说,他们骗人,你是他们亲生的。我说咋生的。姐在黑暗的夜里没声音了,大概被我问住了。停了好久,姐才说以后你就知道了。然后揽住我说睡吧。
那时候,三个妹妹都没有出生。小屋里只有我和姐姐一起睡。后来,三个妹妹一个个都来到这个小屋睡,我心里很烦。姐姐不揽着我睡了,而是拦着妹妹们睡,这让我很失落。我想了很久之后,我和姐姐说想和她睡,姐噗嗤笑了,说我小不要脸。我急了,说我是认真的。姐说,那等她们都睡了,我揽你。
久别重逢的怀抱很香甜,姐身上那种味儿让我迷恋,我想偷偷哭一会。睡到大半夜,我拿手去摸她,每个地方都摸。心里很紧张,怕姐突然醒来。姐姐轻微打鼾,一旦不打了,我赶紧装睡。等她又打鼾了,我才继续摸。
后来我和老婆说起这些事,她说这不可能,女人最敏感了,哪有不会醒的,你真不要脸,姐姐也乱摸。
或许那时候的姐是醒着的,或许是睡死了。
姐被吊着打,一直持续到16岁。她被脱光衣服吊着,我在门缝看想哭出来。大概姐姐知道我在门外,她会偷偷看一个门这边。姐姐告诉我,无论如何不能出声,要不然这秘密就没有了。我听姐的话,大概没几天,我就可以和姐姐一起看爸爸吊起妈妈抽打。
姐被打了,晚上还得照顾妹妹。若是哭时间太长,明天又是一顿打。我那时候说想和姐说,姐什么也不说。上了床揽住我,而我去摸她的脊背或别的地方。触摸之处,她都要抖一下,但她从不说疼。那以后,我就经常去摸她,她一直没吭声。只有一个地方,她一下捉住我的手不让摸,她轻轻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肚脐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每次的抚摸都是在那个地方被截住,然后我的手被转移方向甚至可以放在她温软的奶上,但那个地方让姐堵住了去路。
某个晚上,姐姐被吊起来那时候,我心里气愤之极。我大力敲门,咣当咣当响。
门开了,爸爸妈妈很奇怪看着我说,怎么了,怎么了?
我进了屋子,大声说:你们为啥要打人?为啥?不就是打烂一只碗吗,还是妹妹打烂的,这怨姐姐吗?
爸爸说,打她是让她以后长个记性,有啥不好?
妈说,你妹妹小,长大了一样打。我说你们打就打,干嘛脱了衣裳打?妈妈说,打烂衣服咋办?
爸爸说,这叫摧垮意志,单位里的女走资派也是这样打,不滚出去连你一起打。
我没有滚出去,但被爸举起的大棒子吓得跑出屋子。
姐回到屋里,我已经睡了。我瞪着眼睛看屋顶,不明白打和被打的原因。姐去给妹妹们盖好被子,然后捱着我睡下。姐一直没有哭,我若被打,我说什么也要哭出来。姐说不能哭。越哭,他们越兴奋,打更狠。这大概是我不如姐姐的原因。
那天晚上,姐让我摸了他一直不让我摸的地方。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从指尖冲到脑瓜上,那感觉太美好,我的手一直放在那个地方。从那以后,我的手不再抚摸其他地方,而是一个老地方。我问姐问得很直接。姐说不让你摸,以后没机会了,不定哪一天被打死了。抚摸似乎成了一种仪式,我的抚摸渐渐没有了快乐,有一种愤恨渐渐越积越浓。或许我的抚摸某一天就不存在了,或许我抚摸的地方也会突然消失。我会被噩梦惊醒,然后看姐轻声打鼾,才悄悄睡去。
我不明白姐为什么要出嫁,但妹妹们却很明白。她们蹦着跳着笑着,两手抓满糖果。也有传闻说爸爸被姐夫那一派吊起来打,爸爸托人许诺有革命感情的婚事,爸才活着回家来。问妈,妈说没这事。心里很郁闷。姐趁屋里没人时候,悄悄给了我五块钱说,你要记得想我。我突然内心大恸,抱着姐军绿色嫁衣哭鼻子。姐说,等我七天,回来我要住娘家呢,又不是去死。她掰开我紧紧攥住她衣襟的手,走了,还唱着歌: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后来,我偶然听到一个歌手唱姐出嫁时候嘱咐弟弟的歌词,鼻子一酸,赶紧点着一只万宝路烟熏一下我金黄色的眉毛。
姐回门住娘家,不到七天,就被姐夫接走了。我明白住七天是老规矩却不能住七天。姐夫身材庞大,我只能怒目而视,好久好久才放松手里的拳头。爸爸给姐夫掏烟,笑嘻嘻的。姐夫对爸爸说,你们那一派死路一条,江青同志给我们的题词你也看到了,看在青苗面子上,希望你认清形势早日加入我们红太阳战斗队。爸爸赶紧说会的会的。
姐就那样跟着走了。
姐回来住了五天,我看到了姐身上新的青痕。她脱下衣裳,一眼看见她乳房上两个黑点。姐说,你姐夫喝醉了用烟头烙的。我颤抖不已抱住姐说别回去了,我陪你。那五天,姐姐只搂着我睡了一次。她让我抚摸她那个地方,悄悄和我说,爸爸妈妈打我不打这地方,你姐夫打我先打这地方。我愤怒无比却不知道怎么办。手摸在那个地方,就像一个冰窟冻住了我的手。
后来,我看了电影《白毛女》之后,觉得上山去是个出路。我想让姐跑到山上,头发白了拉倒,不挨打最好。我上山干活留心了很远很多的地方,为姐谋划了一条幸福之路。选好路线,我等着姐回娘家来,悄悄告诉她。
姐却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在姐夫家不远山上找到一具尸体,我跑去看了确定不是。或许姐自己也找了一条幸福之路,姐姐好样的。
那以后,我一直在等姐回来,等她告诉我她秘密的幸福之路在哪儿。
(字数24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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