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她时，她依旧灿烂，跟我打招呼，聊天气，扯家常等。我却心思恍惚，老是飘呀飘，不由自主的，会记起来：她还欠我钱呢。其实数额还真不多，无非是找零的话题。可这么记挂在心，已然大是不妥，何况她明摆着又忘记了，这岂非成了我的煎熬？使劲儿摇摇头，告诫自己：忘记吧，忘记吧，就当请她吃饭了。请高档点，那点钱还不够呢。说到底，无非是阿Q精神。但愿下一次遇到，我真就已经忘记了。
这是第二次了，她习惯性遗忘，照例活得通透，完全是没事人似的。那天，她还是同样的语气，说：先欠着你吧。就像第一次，她说：你帮我垫付一下。说好的回家就还，结果忘到了九霄云外。第二次，我其实犹豫了下，但面对她干净的笑，面对几十块的数额，我暗骂自己小家子气，就算她又忘记了，我也不是承受不了。结果呢，不是承受的问题，而是我真往心里记了。
原来，做一个健忘症，远比别人更快乐！
我就想起来，那天参加女友的宴席，她女儿提前录取了。因为她是我大学同学，她家的又是我高中同学，自然多是认识的。但也有那种多年未见的，因为彼此记不起来，多少生出来些罅隙和不快，“贵人多忘事”的谴责或幽怨，便不免此起彼伏。当然，被谴责、被幽怨的，许是所谓地位高的缘故，致歉也显得敷衍，倒是被遗忘的，多少有些愤愤然，或者面子上过不去。
我安静坐在人群里，安静吃着饭，夹着菜。偶尔起立，配合氛围，说干、干、干。我偏清淡饮食，也越来越厌倦应酬，何况这种宴席代价不低，我巴不得被人遗忘了。就我的工资水平，盘点一下周围人士，发现我更适合做一个隐者，远离人群和喧嚣。我就想不明白了，被遗忘有什么不好？几天后，另有女友电话，说你那天逗留多久？我说吃完饭就走了，那么多贵宾级别的，无须我撑场子，我也撑不了场子。她就笑得咯咯的，说你总这么冷幽默。或许不是幽默，仅仅是读懂了虚世，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俗物。
想起前些时候，跟个网友闲聊Q，他说，你以前认识我？我乐了，回他，算是吧。他就很苦恼，说，那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哈。我能说什么？说年前捐款认识的？他既然已经忘记了，对他来说，又未尝不是好事儿。对我来说，捐或者不捐，无非是当时心情，难道还指望别人感恩戴德？笑话不是。就只轻描淡写，说讨论过你的诗，那会儿，我还不会写。他说，啊？真的吗？在哪里讨论的？差点没把我笑傻，就老实回答，在微信里，后来你又把我黑了。那会儿还不明白，短短几个月，聊得很好的，莫名其妙就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丢失了记忆。
他抱歉又抱歉，说重新加微信吧，不好意思啊，自从做完手术，我记忆丢失了好多。我当然明白的，就只轻描淡写，说不用加了，Q聊就好啦，我用惯QQ的。他就百般歉意，好像伤及了“老朋友”。如果知道我俩的“交往”之初，是金钱起了纽带作用，不知他会有什么感受？如此想来，遗忘才是王道，我应该替他开心的。搞得我还安抚他，说没关系，没关系，丢失了记忆，就当新朋友。我们重新聊天，重新看诗好了啊。自己想想吧，也不免乐趴下了。
什么时候，我也能莫名其妙地丢失记忆，像孩子般若无其事存活呢？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快乐还是遗憾，又或者烦恼？虽然这么憧憬了一下下，认真考虑的结果是，真要二选一，我还是被忘记吧，呵，烦恼皆因都记得，爱恨情仇脱不开，可是呢，我是愿意这么庸俗而真实地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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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6-7-19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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