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正在召开全体大会。尚书青云神情肃穆，昂头坐在第一排。坐在前头事出有因：一是个头矬，二是头发少。办公室每次点名总先寻那个亮点，以至几次迟到都被当场抓获。神情肃穆也有原因，那是故作镇静。此时尚书的肠胃正在翻江倒海，中午他喝多了。
中午那场酒接近尾声，四十不言假惺惺劝他：今天这白酒劲儿大，你下午还有会，别喝了。谁知一下子反倒激起尚书的万丈豪情：你服了我就不喝了。我不服，我奏不服！又打开一瓶。喝一杯，尚书问一句：服不服？不服！再喝一杯，尚书又问一句：服不服？不服！再开一瓶。不言明显不胜酒力，扭头哇地吐一口，屁股却不离椅子，回头喊一声：不服！于是，服不服？哇——不服！服不服？哇——不服！直到服务员找来，非让他们弄干净墙上的污物才散伙。
院长很白净，戴个眼镜，在慷慨激昂。会议内容主要学习五条禁令。这五条禁令是公安部一个唤作周永康的部长出台的，法院系统也要借鉴。第四条：严禁在工作时间饮酒。听到酒字，尚书条件反射，胃里更不舒服。千万别吐，憋住！他嘱咐自己。院长的主席台离他只有一米多远，此时吐出来人就丢大发了。别吐，别吐，他憋得脸色紫红，五官扭曲。哗——，终于，一条压力强大的水柱喷涌而出，直奔院长脸部射去。正在侃侃而谈的院长突然感到一股热流，同时眼镜被糊上厚厚一层。恐怖袭击？他不知所措，扎实着俩手站起来转圈。等他摘下眼镜，发现是尚书的杰作时，怒吼一声：给我拉下去！冲过来两个五大三粗的法警，把傻呆呆的尚书拽出会场。这些法警常把犯人押下去，今生第一次押送法官。
四十不言吐的早，稍清醒一些。骑自行车摇摇晃晃回到家，掏出钥匙低头开门，见地上有一个手机，麻利地捡起来。进门他兴奋地对媳妇说：今天有财命，拾了个手机。媳妇接过去，看一眼，回手给他个脖儿掴：他妈猫尿又喝多了，这不是你的手机么？第二天，不言上班时找自己的自行车，哪里还有踪影？这小偷，真真比尚书还可恨。走着上班一个星期，意外在墙角发现那辆自行车。不言拍拍脑袋——想起来了，那天醉酒回家后，为防小偷，他自作聪明把车藏了个严实。
尚书青云曾写过一篇《买车小记》。节选一段：很久很久以前，刚会骑摩托的时候，一个冬夜，大概七点，我撞了一个不明物体。醒来如梦，嘴里有半块牙。十分纳闷，把牙从嘴里取出，怕丢了，乃放在口袋里。又怕梦醒后，那半块牙不能还原，于是又重新放回。找个地方躺下，睡觉。心想睡醒了也就好了。但再也不能入睡，浑身疼了起来。这个时候我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终于意识到，我撞车了。看看表，十一点。也就是说，我死了几个小时。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喝酒归来，我骑摩托驮着个哥们儿回家。那是麦收时节，麦农在马路上打麦。他们用木头和石头进行防护。前面来车大灯贼亮。突然我驮着的哥们儿从我后面飞了起来，降落在了前面的麦子里。我一直怀疑这哥们儿练过。他祖母和他外祖母的，我撞到了一个水泥墩子。
其实这两回都是酒后，那个飞起来的家伙就是不言。这足以说明，俩人醉酒是有历史的。2003年非典期间，所有饭店关张，没有地方喝酒，俩人楞不知在哪儿高了。深夜，尚书骑摩托带不言回家，本来一里多地，却鬼使神差长途奔袭40公里，到了邻县县城。设卡的民警将二人拦住：去哪里？小北关。这儿哪有什么小北关？下来，一边坐着喝点水。不言回答：好，那就再喝二两。尚书喝两杯水，清醒了：同志，我是法院的，咱同属政法口，照顾照顾。民警扑哧乐了：早知道你是政法口的，非常时期，谁敢骑个没牌照的破摩托半夜转悠？
这天又多了，一出饭店门闹一身臭汗。俩人便赶奔洗浴中心。脱光衣服，跳进深水池中。憋气，看谁憋得时间长；扎猛子，看谁扎得远。肆无忌惮喊儿时的童谣：甜瓜，西瓜，不吃，大驴XX。扑通！不言发现一个胶管，他童心大发，打开阀门，用水冲尚书。新来几个客人，不言扭过胶管想冲人家。尚书一把摁住，说，不能冲啊，没看见人家都纹着身，那是黑社会，都是祖宗啊！不言听异向了，说：什么？你让我跟你叫祖宗？尚书说是，你跟我叫祖宗。不言哇一声哭了：咱哥俩这么好，你让我跟你叫祖宗？于是，洗浴中心外面的人行道上，出现这样一幕：尚书走在前面昂首阔步，不言跟在后头低头痛哭：祖宗，你是俺祖宗，你让俺叫祖宗，俺就跟你叫祖宗。
今年麦收期间，俩小子凑到一起。结果肯定是高了。尚书骑摩托车飞奔，不言在后座手舞足蹈。这小子在朗诵海子的诗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尚书忽然觉得身后没了动静，扭头一看，大吃一惊：那个幸福的人丢了。他急踩刹车，公路上是晾晒的麦子，很滑，摩托车老头钻被窝，倒在一旁。尚书并没伤着，他躺着喊看热闹的老百姓：快把那个幸福的人给我找来，不然点了你的麦子……。他俩幸福去了，不言的媳妇坐卧不宁，气急败坏找到尚书家里。半夜，尚书回来了，一进门就拍着大腿说：坏了，坏了，摔了，摔了。啊！你把俺家不言给摔死了？什么呀，我上楼时摔了个大马趴，把手里的一瓶白酒摔碎了。不言在楼下呢，快把他背上来，俺俩接着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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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6-6-2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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