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红军
宝艺家具厂新招了一名保安,姓马,名千里。可惜这是匹瘸马,所以又有人背地里叫他路不平。
保安就是看门的,也是工厂的门脸儿。那些正规的大厂招的都是年轻的退伍军人,工资三四千呢。宝艺厂是个小厂,拢共才五六十号人,还参差不齐。老板作为新型资本家,懂得如何剥削,保安工资才一千八百元。马千里也是个退伍军人,五十多岁,如果在中央,还属于中青年呢。
工厂没有为老马配发制服,他自己买了两套,穿起来还蛮像二狗子,就是身板子单薄了些。不过身板薄有身板薄的好处,不至于抢了老板的风头。这个厂原来有个员工,长得气宇轩昂,有一天和横向发展的矬兜牯老板在办公室外谈工作,进来的客户竟把老板撂在一边,和他握了手。过后老板炒了他。
老马敬礼的姿势再标准不过了,就是脚并不拢,但他的表情肃穆而隆重。三十多岁矬兜牯开着奔驰从他身边经过时,并不正眼看他。后来逮住一个下雨的机会,车子还没在办公楼前停稳,老马就拿一把雨伞"飞奔"而去。那条好腿不像是走,而是在划桨,瘸腿则像拖在后面的舵。老板迈着八字步优雅地走进办公楼时,对他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
淋了这场雨以后,老马病了三天。他等着老板来问候,就像九八年抗洪救灾,虽然被救的寡妇没来医院,但地方领导带着灾区人民的温暖来了,嘘寒问暖,问暖嘘寒。一双双手握住他,他感觉腿也不痛了。
休息了三天,工厂扣了他一百八十元工资。老马又上班了,他对工作还是那么兢兢业业,军礼还是敬得那么标准,尽管老板还是不把眼珠子斜向他。
真正改变老板脸色的是那次卫生大检查,穿着制服的公务员被他挡在工厂外,他拿出一个红本本,说"老子是革命残疾军人,江山是老子打的,我说不准进厂就不准进厂。"一干人马被他唬住了,灰溜溜地走了。
从此以后,他的残疾军人证就再也没离过身。当然,残疾军人证前是没有"革命"二字的。据说他那次救了寡妇,背寡妇出来时摸了寡妇的奶子,所以部队只给他记了三等功。
轰走公务员这件事使他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人们给他起了个新绰号"老红军"。他也仿佛穿越了时光,成了真正的老红军,二狗子制服换成了迷彩服。来工厂拉货的司机要恭恭敬敬地敬上一支烟,他才放行。渐渐地敬烟上升到了敬饮料。
老红军值夜班时用老人手机放着洪湖水浪打浪等革命歌曲,把那条瘸脚搁在桌子上晃悠,有时半夜会有女员工笑咪咪地来央求他开门。那笑很暧昧,起先老红军认为是针对自己的,后来赵丽丽出得门来就上了一个老头的摩托,搂着老头的腰风一般飘去时,他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
又一日晚上,面容皎好的潘银莲穿着短裙短裤来央求他开门,那对奶子像熟透的石榴爆裂后的肉肉,老红军仿佛又看到洪水中寡妇向他伸出白藕一样的手。他一把抱上去,想说点柔软的话,可舌头又习惯性地转向了那句"江山都是老子打的,老子搞一下你又有什么关系?"
当天晚上潘银莲肯定向矬兜牯吹过枕头风。第二天老红军就被工厂辞退了,没有说明理由。不过私底下工人议论,从老红军来至今,工厂生产的椅子总是无缘无故地瘸腿。也不知路不平(这时人们又恢复原来对他的称谓)施的什么魔法。
玻璃是混沌的
九哥带铁哈、陈群、疤子王来提货,住君豪酒店。
本来和上家约定第二天交货的,来两人。九哥留了个心眼,一行四人提前到了,他要勘察下环境,地势。做这行是提着脑袋在刀锋上行走,不能有丝毫闪失。因此九哥像只嗅觉灵敏的狗。
君豪酒店隔一条街就是菜巿场。他们把两辆车停在巿场边上,一辆五菱中巴,一辆丰田小车。车子脏兮兮,就像蔬菜老板的。
不要交待,大家都知道怎么做。不要在酒店里遛冰、招妓,不要管跟自己无关的事,自己只赚自己的那份钱。江湖就是江湖。
一进房间,就把床头柜上的电话听筒放开了。他们知道君豪酒店是个著名的淫窝,除了桑拿、酒吧,客房部也有不少小姐。从客人进入房间那时起,电话会一个接一个,总有一款声音会重叠着你记忆中的想念。
为了打发时间,九哥说我们打跑胡子吧,大家附和。从上午打到下午,大家都饿了,就给餐饮部电话叫了饭菜。
随送餐阿姨进来的还有一位惹眼的姑娘,她也不回避,直奔主题就问几位老板需不需要服务,她省掉的这个"性"谁都知道。当着阿姨的面,大家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只是好奇地打量姑娘那变形的脸,还有浓妆掩饰不了的瘀青。姑娘从大家眼神的疑问中看出来了,声音极细地嘟哝着,"大家行行好吧,我还差三个的任务。"看来这"任务"后面还有故事呢,大家七嘴八舌不免多问了几句。其实也就是在三流小报上常常看到的故事:女子随男友来广东打工,男友却强迫她来酒店卖淫,还规定了一天必须接十次客。她如果不从就会挨打,如果逃也"逃不脱如来佛的手掌心"。她与男友是一条街的,男友是地痞。
他们几个边吃边听,铁哈、陈群、疤子王都把目光聚焦到九哥身上。九哥一改狼吞虎咽的习惯,在慢咽细嚼。制造自己的神奇故事的人,现在别人的故事就在眼前,他想把这个故事继续导演下去,于是冷冷地说了句"你想要我们做什么呢?我们帮你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你不如做一次大的。"姑娘听不懂"大的"是什么意思,问九哥怎么大法,九哥说带你走呗,以后就没有任务了。姑娘犹豫了会,看眼前的几个人虽然很威严,可是并不凶煞恶煞,而且还像有钱人样子。退一万步说,总不至于一天有十次的任务吧。
故事按九哥的导演继续着。 晚上,姑娘说要去买点东西,男友依然寸步不离地跟着。步出酒店,铁哈和疤子王就快步走了过来,铁哈故意撞了下姑娘的男友。为此两人争吵、撕扯起来。等风波平息下来,姑娘已经上了九哥的车绝尘而去。姑娘从后视镜中看到迅速退去的街景,像是挣脱,又像是掉入新的迷雾。
九哥开车,也不言语。他的脸如刀削般陡峭,挂不住一丝笑。为了身边这个素不相识的姑娘把一单生意放弃了,也没跟兄弟们解释。但弟兄们知道他并不好色,他不好色并不是不玩女人,而是没有一个适当的空间来盛放感情。他租了三处房子,也就是狡兔的三窟,他要用一"窟"来给这个姑娘疗伤。
休息几天后脸也端正了,瘀青也散去了。看起来这位哈尔滨姑娘从脸到胸到屁股都可以用一个"圆"字去概括,圆的内部撑着力量,使其饱满;同时圆又是规范,塑身于一个少女,使其凹凸有致。当她淡然一笑时,像一阵微风吹起了波澜,便有了江南姑娘的灵韵。姑娘是没有名字的,大家就叫她"哈尔滨"或"滨"。
那天疤子王吸了冰后对九哥说,你不上她我上了,空着也是空着。九哥瞪着他说,你那个骚狐狸阿梅还满足不了你?猫叫春似的,你把她搞服嘛。滨在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她也不掺合九哥那些鸡零狗碎的事。九哥把几百元钱放在电视柜上用扑克盒子压着,告诉滨随便花。滨没有用完的零钱也拿回来用扑克盒压着。大部分时间九哥不呆在这里,有时几天来一次。来了也是乒的一声把门关了进了卧室。
有天晚上九哥梦到和滨作爱。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梦到和作过爱的以外的女人作爱。在梦中是件很享受的事,醒来后却很自责,就像真的跟她作过爱一样,这是不是对她的虐待?有时梦比现实真实,他要去看看刚与自己作过爱的女子。卧室、客厅、卫生间都不见人。穿起外套准备出门去找,发现皮夹中那沓钱也不见了。他瘫坐在沙发上,宽慰自己,我下次作梦一定虐死你。
每次九哥作梦,滨都享受着他的虐待。这样,九哥就怀疑那次是不是一个圈套,直到九哥后来被捕。这不但是罪恶的了结,也是春梦的了结。不管是在看守所,还是后来去了监狱,他在梦里都是伏法的。下面那个蔫不拉几的东西除了撒尿,就一直在低头认罪。
某天来了位女子接见。说是接见,是句文明用语,实质就是探监。
没想到是滨。滨时尚起来了,薄纱下面的短衣很节约布料,乳沟和肚脐全部暴露无遗。双方不约而同地拿起话筒,九哥备好的台词失效了,还是滨用一声满含深情的"九哥"打破了宁静。滨问九哥还好吗,九哥回答还好。不自由有不自由的好,像一只好斗的蟋蟀在玻璃瓶中安静地待着。时间机械地运行,世间的纷呈异彩仿佛跟自己无关。
九哥也问了滨,滨说她拿了九哥的钱去找工作,没有适合自己的,后来就又……
看来女人都是在一个宿命的怪圈中,无法挣脱。九哥又想起了疤子王写的那首歪诗,"女人下面一条缝,任何东西都填不平。又生情来又生淫,总是让我费精神。"
九哥这样想着,不免又盯着滨的乳房。没想到滨会突然说,"你想我吗?"说着把把短衣扒拉下来了一些。九哥来不及回答,而是睃视着四周。没有人,只有两个探头在滨的左右后方的高墙上。他点点头。可是两层玻璃间这几厘米的距离像个巨大的沟壑,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离对面的山峰的远不再是空间上的远了,而是错位了时空的远。现在他想跳下去,那怕粉身碎骨。
可是肉体是柔软的,还有比肉体柔软的话语:"你在狱中一定很寂寞,你就想我吧,我松开裙子让你看着想。"说着,滨把裙子松开、内裤退下。九哥的目光突然跌落在她炫白的大腿之间,那片青草地,那片青草地下的未知。
倏地冲过来两个狱警,把滨带走了。九哥知道接见证一旦被收缴就再也不能接见了。果然滨后来再没来了,但偶尔会写信和寄钱来。信必须经干警检查,因此只能写些帮助他改造的话。但九哥看信几乎不看内容,就像看密码。借助于文字传达着她的气韵,再把她的肉体拉近,就可以神交。
其实距离也是相对的,有时一层橡胶的距离就抵得了千里万里。现在他和滨的距离间只有空气,空气就等于无。每天晚上在狱友的鼾声中他都要跟滨作爱;滨也在跟九哥作爱,她闭起眼来,让上面替代九哥的人吭哧吭哧地动着,她在心里说:九哥,你真厉害,十次哦,十次!
小说这个版块,我是热爱的。但是对令箭动不动就删贴的行为,我是反感的。
如果不是已经答应老罗,我真的不敢来这个地方了,当然,令箭再怎么蛮横,也不至于会删这个贴子。因为有阴影,所以不愿意。可见同样是喜欢小说的人,令箭真的伤了我的心。
但是承诺重于泰山,我始终明白一个道理,我做我自己,与别人无关。比如现实中,我的亲妹夫突然就不理睬我了,至今已有十年,我依然搞不懂是哪里得罪了他。但我亲妹我得认啊,于是我下定决心,每次回老家,都坚持去妹妹家坐坐,我想看看妹夫能坚持多长时间不理我。我去过五次,其中三次妹夫在家,还是不跟我讲话。我的心理何其强大,把礼物放下,顺手拎起烟筒,抽完烟,拍拍屁股走人,我完全把妹夫当成了一粒尘埃,哪怕在他家里。之后回老家,我再也不会踏入妹夫家半步,有时候场面上相遇,我当他不存在,他发烟,我照接,却从来不看他一眼。
后来传出妹夫在村里有了别的女人,但没跟我妹离婚。我似乎找到原因了,妹夫怕我干扰他的好事,所以干脆不理我,让我不好插手,毕竟,当初妹妹在他和另一个小伙子之间徘徊时,我帮了妹夫一把。
说这些,没有其它意思,只想表明一个道理,我是一个永远不会头发胡子一把抓的人,但我是一个下得了决心、分得清是非的人。
在转入正题之前要申明一下,这次赛事由于工作太忙,所有参赛小说我都没时间看,罗柏林的两篇,刚刚看完,每篇看了两遍。我的评论是一家之见,不能作为比赛之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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