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有个女人叫英子,大家在背后说起她来都称呼她“喇叭英子”,因为她嗓门大而且能说,一出门,走一路说一路和开了无线广播一样。
我弟媳人老实木讷,平时见了人顶多就笑笑也不搭话。
我们村里的张大娘有一次对我妈说:你那个儿媳妇天天上班下班从我门口走,也不喊我大娘,我就天天故意和她打招呼,十几年了,一声大娘也没混出来,我咋没听她吭一回声呢?不会是个哑巴吧?
我妈叹一口气说:好汉无好妻,俺儿就是这种命。
关于我弟弟是好汉的认证,只通过了我妈这个标准。——————在我母亲的眼里,他的儿子是一朵最好看最香喷喷的花儿。
用我舅舅的话说:你看看人家红光那脑瓜,一天跟你儿一月挣钱多。
红光是我小姨家表哥,之前我小姨夫死塌塌只会种地,自然比不上我爸爸这又有买卖又有手艺的人日子过得滋润。我爸一直看不起我这小姨夫,没想到日子轮到儿子这辈,我爸就惨多了。我爸整天就因为这个看不上我弟弟,说他半辈子在拉不平们中风光,连我姥姥都高看他一眼,没料到老了却混得比人家矮了半头。我妈说,赚钱少是我弟老实本分不坑人不害人。
头几年的时候,我弟弟整天想着离婚,除了摔盆子就是砸碗。有时候会把饭锅给撇到院子中央。我弟媳就再拾回来,也不吭声更别说发火了。我弟媳的爹娘就去找媒人,说无论怎么着也不能离婚。我弟弟之前离过一次婚,和前妻打得鸡飞狗跳都惊动了派出所。我的父亲也怕他离婚,再离了,担心我弟弟这样脾气的打光棍,再说有个孙女现在混得和个弃婴一样,再离了不又多一个可怜孩子?
我也听我同学说,村里人都在背地里叫我弟媳'哑巴"。
我弟媳的哥哥和我是初中同学,在我们镇上教书,前几年大宝上小学初中的时候,借书啥的,没少麻烦人家。
我爸爸生病住院的时候,我弟媳的母亲也病了,是肺癌还是晚期。不管从哪个方面讲,我应该去探望一下。那个时候大宝也即将要中考,我一是忙晕了,二也是没想到弟媳的母亲会走得那么早。
我在家照看我爸爸,我弟弟弟媳还有我母亲去奔丧。
回来后,我母亲说我弟媳和个木头人一样,人家闺女都是哭一路,我弟媳到家了也不知道哭,人家说不见棺材不落泪,见到她母亲的尸首了也没跪也没哭,竟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我母亲说当时把她急得不行,说被弟媳气死了和个苕货一样。
我母亲又说,最后一次去医院探望弟媳母亲的时候,弟媳的母亲说:老大两口子是老师,我不担心,老三两口子开着超市和饭店 ,老三媳妇又能干又会为人处世,这两个儿子我倒不牵挂,就是小丽我放心不下。弟媳的母亲下葬后,弟媳的爹送来了她母亲病中紧赶慢赶给女儿做好的几套棉裤袄。
弟媳的母亲去世后,我母亲要去参加个婚宴,我只好请假回去照顾我爸。我敲门,弟媳来开门,因为没去探望她母亲,我都不好意思和她说话。我想,人家就是不冲我微笑不搭理我也是正常应该的。
弟媳看到我后,去馒头房拿回了馒头,又搬了凳子去丝瓜架下摘丝瓜,做了个丝瓜炒鸡蛋,又从冰箱里拿出肘花肠切了一根,加上我买回去的熟食,三个人安静的吃了一顿午饭。
弟媳回她自己院子的时候,我爸说小丽这孩子不孬,儿媳妇比儿子对他好。
从春节开始,弟媳打工的牛奶厂就不发工资了,每月发牛奶,一发30箱,那牛奶摞的和小山一样,把一家人愁得不行。
我上次回娘家,快中午十一点了,弟媳骑着电动三轮车慌慌张张要出门,车兜里装了好几箱牛奶。我问她去哪,她笑了笑没答话。
我问我爸:小丽要去哪呀?
我爸说:去学校门口卖奶。五块钱三瓶,赔死了。抵工资是按两块五毛钱一瓶来的呢!半年没发工资了!
我去了学校门口,听到弟媳在那儿吆喝:新鲜的牛奶,五块钱三瓶了,可好喝了,不信您先给孩子少买尝尝,好喝再买一箱。
弟媳看到我,这次她没笑,飞快的用手捂住嘴,把头拧向了一边。
我抽动了一下鼻子,回身走了。
那天晚饭的时候炖的排骨,一人一碗,弟媳盛的碗,她面前那个碗里都是汤汤水水,我弟弟起身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了她,两个人都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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