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青芜 于 2016-1-31 21:03 编辑
片子在一首缠绵凄凉的粤语小调《客途秋恨》里展开,梅姑反串出一个雌雄莫辨的妓女如花,黑衣,折扇,眼波流转,红唇微启,与十二少的你来我往中,把一场寻常的风花雪月相遇演绎出了勾魂射魄的魅惑。
都说恋爱最令人销魂的阶段莫过于初见,我唱一句:你睇斜阳照住,照住尼对双飞燕,独倚蓬窗思悄然。你回一句:怀人愁对月华圆。此中的试探都含在不露声色里,你的眼风勾着我的眼风,你不肯说,我也绝口不提,暗火丛生,明明灭灭,一抬眉一转眼,旁人只瞧出热闹,只有你我才知这转瞬的心猿意动,天雷地火。
电影镜头一转,幽暗繁复的倚红楼里,一长溜妖妖娆娆的名字逐个报出,应都对应着一个女子的青春容颜。丝竹,俏语,莺莺燕燕,渲染出一派旧日的繁华,奢靡,颓废。故事轻着墨,他追她而来,撒开细网,各自试探着自己的鱼儿,她一趟趟穿梭在幽廊花径,他一次次变幻着坐姿体型,整个过程的较量,看得人入骨愉悦,远远地将倆人的心毫毕现,却没令人觉着突兀,反而将妓女与嫖客这两种轻浮的身份弱化了,给人以烟火中人的凄美感。
梅姑的内敛而柔媚的塑造给人以颓废的冷寂,当哥哥在燃放的烟花里挂嵌入“如花”的花牌,然后又高价买来精致的金床,情动时的“浓妆,淡妆,男装,不化妆。还有现在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将一个温柔多情浪漫的富家公子哥的细腻,演绎的入木三分,若初始如花只是初心萌动,而今却是一步步的在甘心沦陷。那后面所发生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不足为怪了。
沉溺在爱情里的男女大都是不可救药的,也是无理可讲的。拒婚,被驱赶出门,当爱情遭遇现实,最猛烈的打击一波接着一波,初始俩人还可合力对抗。然而就怕时间的点滴渗透,慢慢地初心开始动摇。
如花是一个见惯人情假意的风尘女子,逢场作戏是她一贯的面具,但她一旦付出真心就是全心全意,是容不下半豪杂念的。面对柴米油盐烟火生活的日日炙烤,十二少心中的坚墙在慢慢软化,是否狠狠在她咬下肩头那口,就代表着怨与恨?她不是没有擦觉,通过几次摇签彻底暴露了她的惶恐与无力。这种反复叠进的情感设计,关锦鹏导演的手法历来如蛛网严密。
当一个女人一旦安全感全线崩溃,她的理智就不再附体。安眠药,鸦片,一切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她死了,在奈何桥畔苦苦等了整整五十三年。那盒胭脂扣时时在提醒她,他尚欠她一个解释,一个“真相”,即使真的都是丑的,她也要问。于是不管不顾,她拿来世七年阳寿换了人间七日,寻他而来。
不是所有的重逢都是久别的惊喜,更多的是伴随着物是人非的凄凉与叹息。特别是当年那个翩翩多情的少年郎不复年轻,如今只剩一副将枯的皮囊。
她望着他幽幽说道:十二少,谢谢你还记得我,这个胭脂盒我戴了五十三年,今日还给你,我不再等了。那瞬间的伤心失望怕是无人能懂。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人心,输给时间,输给天意。眼噙着泪,她的背影决绝,怆然。真正暗合了开篇那句: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一切都是幻影重重,如水合水,似月合月。
他步履踉跄地追着喊着:如花,原谅我。拼尽全力的深情岂是一句原谅就可化解的?到了最后,男人只剩下了对不起,女人是顿悟后的释然放下。终究,深爱抵不过流年,凝为一坨褪色斑驳的胭脂血泪。
从此,你我再无暗香浮过。
她不是没猜到,而是尚存幻想。皆因不甘心吧。她拿命豪赌来的爱情,只剩一个晚景凉天。千辛万苦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待。那种孤寂,那种凄凉,诉与谁听……
整部片子的亮点都被梅姑和哥哥抢去,朱宝意和万梓良所代表的现代速食爱情,这条线索反而显得有些羽轻,烘托与对比,多了些许遗憾。不过,此片之曲折风情,惟有深深入味者方可品得。不失为一部经典。
回顾几首粤曲哀婉亦是契合主题,特别是那首《胡不归》,哥哥唱来更是令人寸肠肝断。
胡胡不归,胡胡不归。杜鹃啼,声声泣血桃花底。太惨凄,太惨凄。杜鹃啼,堪嗟叹人间今何世。听复听兮,怀乡客子,恨春归,。听复听兮,楼头少妇,伤春逝。那子规,底事撩人,呜呜啼啼,呜呜啼。底事声声,胡胡不归,胡胡不归……
“十二少:三八一一,老地方等你。如花。”
如今他们二人应该重逢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