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野妞 于 2015-12-31 15:5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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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冬澡
莫零
小时候在南方,冬天,怕洗澡已经怕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了,只要哪天出个大太阳,我妈把大澡盆从床底下搬出来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该洗澡了。于是找各种借口磨叨:“妈,我下午要找老师问作业!”
我妈一面生炉子一面头也不抬:“那你现在就去,吃过中午饭就洗澡。”
“妈,我流鼻涕了,洗澡会感冒的。”
我妈说:“不是有浴罩吗?冷什么?”
她说的浴罩,正晾在院子里的钢丝上,随着微风一摆一摆地飘,像《西游记》里穿着红裙子没腰身的胖妖精。那其实就是一个超级长的厚塑料罩子,洗澡的时候用衣架撑开,能给大澡盆里的热水保会儿温。
我还不死心,攀着那红色的浴罩左看右看,我妈一巴掌就甩过来:“你操得什么闲心啊?上次妹妹戳破的那个洞我补好了,快问作业去!”
“哦——”,我不情不愿地抱着书本慢慢往河对面的数学老师家里走,妹妹坐在小板凳上玩积木,我猛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又折回去问生炉子生的不甚顺利,搞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妈妈:“妈,我要洗干净的水啊,不洗妹妹洗过的。”
我妈虎着脸撵我:“那你赶紧问完了就回,回来晚了就洗脏水!”
哎呀呀!我撒开脚丫子就跑远了。
冬天洗澡多冷啊,穿里三层外三层出来还嫌冻得慌,何况还得把自己剥光了呢?其实真坐到热水盆里也不冷,关键是洗好了出来,冷冰冰的衣服一穿上身,刚洗出来的热气又全给吸了出去。我妈后来会弄个火桶提前把我们的衣服放里面焐着,那样就好得多了,可我们姐妹俩还是怕洗澡。
衣服穿那么多,别人又看不见我身上脏?我忿忿地向她抗议。我妈笑骂:你是个闺女家家的,怎么这么不爱干净啊?洗完澡香喷喷的多舒服呢!
我尽管嘴上不承认,心里也晓得洗完澡确实是舒服得多了,浑身都松快些。可妹妹又出惊人之语,她说身上的垢积是保温的,洗完了就不保温了,会冷。我们忍着笑问她哪看来的逻辑?她说济公和尚在电视里说的,哈哈,我还真看过这一段。
洗澡前,我妈把后面的小屋给收拾出来了,窗户一早就打开透透阳光,洗澡的时候再合上。火桶里加了旺旺的木炭,搬到小屋没一会儿热气就上来了,她再把要换洗的衣服盖在上面。
大澡盆拿刷子刷得干干净净,又用热水烫过几遍,然后把浴罩在澡盆上方支好,倒进去一大瓶滚烫的热水,待慢慢凉下来,热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就可以洗澡了。一般是让妹妹先洗的,炉子上一下子烧不了那么多热水。我妈哄我说小孩子身上不脏的,可妹妹洗完的水里总浮了一层细细的肥皂沫儿,一点儿不清亮彻底。我又拗不过她,坐进去时是委委屈屈的,她让我惦着脚垫着毛巾站着,把新烧好的热水慢慢掺进去,像和面一样用手搅搅均匀说:你看,你看,这不跟新的水一样吗?
我这才慢慢高兴起来。趁妈妈替我搓背的时候拿手指头在浴罩上乱划,一会儿是小鸭子,一会儿又是小花,还问她像不像。我妈一边附和我又一边要骂我:“仔细你的手指头再把浴罩给戳坏了……”
洗完了澡,她把我们姐妹俩用被子围好在被窝里,自己一桶一桶往外倒脏水,等我们身上暖和了,就跑到外面晒太阳,这时我妈又烧好了新的热水倒进那个大澡盆里,还不忘记招呼我:“来,莫零,帮我搓搓背!”
我一扭身子:“不干!”
就追着妹妹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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