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戈戈 于 2015-10-27 09:11 编辑
第一次到合肥,是1961年11月23日。这日子,永远忘不了。没有更多的原因。只因这一天的晚饭,我吃了一顿久违的饱饭。
那天,我们全家从安徽淮河边的一座小县城怀远搬迁到省会合肥。早晨,天没亮,我们兄妹三人就跟着母亲和外婆,从居住了两年多的水校大院出发,先乘轮船到蚌埠,再转火车到合肥。转辗大半天,终于到了合肥火车站。下车后,坐在马路边的水泥路牙上等公共汽车,肚子饿得咕咕叫。母亲见状,买来几块枣泥发糕分给我们充饥,并且鼓励说:“孩子们,再坚持几个小时,我们就到新家了。”
看着漂亮的枣泥发糕,我们都不舍得立刻吃掉,仔细地端详着,也轻轻尝了点,有些甜。可还没等我们继续品味,便被街边的乞丐一把抓去,还随口在发糕上啐了口吐沫。外婆随之骂道:“小强盗,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可在这饿殍满地的年代,人们似乎更相信“有吃的才是王法”。
终于乘上了西郊班车。那是从市区往大蜀山方向唯一的一班公共汽车,终点站是大蜀山脚下的大铺头。我们的目的地是水电学院(安徽水利电力学院的简称),也是与大铺头相邻的站点。水电学院之所以会这这里,是因为当年的安徽省委书记甄希聖有个“雄伟的计划”,准备把大蜀山作为合肥的市中心。既然大蜀山是市中心,那么,水电学院在离大铺头不远处,也就可以理解了。可惜这一计划,只是当年搞浮夸的空中楼阁,合肥没有后来全国改革开放的经济建设大背景,是不可能独木成林的。
既然学院选址到了西郊,那么我们的命运,就与西郊联系了起来。于是,我的童年、少年时光,那些最苦难的时光和最美好的记忆,都在这里发生。在西郊断续生活了六年(中间有一年,因为父亲的原因,我们住进了城里),直到我去了淮北农村插队。待到我回城时,水电学院已不复存在,跟合肥工业大学、安徽工学院三校合并为合肥工业大学了。
其实,我们的新家,真的不算是家。准确地说,这只是母亲单身一人在这里工作时的宿舍。可毕竟,这是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学院行政科也答应,第二天给我们解决住房。在水电学院建校工作刚刚起步的当时,真的没有一处像样的房子可安排。母亲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从淮河水校调来,参加水电学院的筹建工作的。
虽然住宿问题一时还得不到落实,但晚餐却让我们大开胃口。到达时,天就已经黑下来。晚上八点钟,我们在学院职工食堂美美地吃了一顿大米糊,每人那么一大碗,稠乎乎的,还有炒花生米和萝卜干。许久不见的米香,又随着嗅觉和味觉,传递到了鼻腔与舌尖。几年来的饥饿产生的极度食欲,此刻一下子奔放出。看我们狼吞虎咽的吃相,母亲流下了热泪,又赶紧悄悄在一边抹去。但我看得很清楚,那是怜爱的泪,也是开心的泪。那充满母爱的泪,让我终生难忘。同时,在记忆深处,还有那天晚餐,我终于有了吃饱饭的感觉,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享受哦!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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