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疯老爷子 于 2015-9-16 15:24 编辑
我父亲打鱼的网是我奶奶用梭子织的。我奶奶从年轻到老,做饭做衣服都做不好,就是织网织的好。我小的时候买不到尼龙线,家里纺的棉花线不结实,只好买机器纺的线,那时候叫洋线。用洋线织成的网,还要猪血浸过才能用。血网的猪血是浓猪血,就是杀猪的时候把血灌到猪尿泡里,吊在房檐下晒上几个月,等血黏黏糊糊的时候才能用。血网的时候臭烘烘的,我父亲是个干净人,干不了这种活,就糊弄着我干。我也怕臭,但听我父亲说把网血好了就能带着我去打鱼,就曲抽着鼻子为他当劳工。我用小手抓着臭血块子,一把一把的往网上搓,搓匀了搓透了,还要放笼屉上蒸,蒸的时候左邻右舍都被臭得关窗户。蒸好了我父亲就把它挂在大树上晒。用血浸过的网不容易朽,就是遇上阴雨天不能晒网也不怕。
我们老家过去是个有水就有鱼的地方,随便往村子周围的水坑或水沟里扔几网,就能捞到一些小鲫鱼、白跳子和泥鳅啥的,要是运气好,捞到大鲤鱼大鲶鱼的时候也有。我父亲在唐山报社当记者,很少回家,别人打鱼我都是跟着看热闹,拿着罐头瓶捡人家不要的小鱼,捡多了就让我妈为我煎酱吃。要是盼到父亲回家来,我就缠着他去打鱼,我父亲撒网撒得又圆又远,他不上筏子,比在筏子上的人打得鱼还多,跟着他捡鱼。满心满脸都是骄傲。
长大以后,我也学着用父亲的网打过鱼,鱼没打到过多少,网上的窟窿抠破的不少,为此,父亲打鱼之前还要先补一通网。我父亲是写杂文的,文笔尖刻犀利,同事们都说他脾气不好,可他对子女从未发过脾气,我们把他的什么东西弄坏了他都不生气,从小到大我没挨过他一句骂,更没挨过他一下打。
父亲调回县里以后打鱼的机会就多了,特别是后来交通条件好了,他就常利用星期天和同事们结伴到海边的水库里去打鱼,每次都能打到一二十斤,赶上鱼虾聚会的时候,还能打的更多。鱼多了家里吃不了,我奶奶就端着碗撇着小脚给左邻右舍送,碰上没葱的人家,她就给从自家的园子里拔着葱;碰上没酱的人家,她就从自家的酱缸里抄着酱。每次给人家送鱼她都说是为了给我们走“人性”,可我从来没见过她老人家走来的“人性”啥模样,只知道每年我家都白搭出去很多酱和葱。
父亲退休以后基本打不动鱼了,但还时常把挂在仓库里的鱼网拿出来晒晒。一看到他晒网,我就想,等搬到新买的楼上去的时候,就帮他扯上互联网,让他在互联网上读书看新闻写杂文,没准我们爷俩还能成为网友呢。遗憾的是他没等到搬家就突然离开了我们。我多想互联网能通到天堂啊,那样我就不用老盼着和他老人家在梦里聊天了。
有图有真相,这是30年前我父亲在柳赞水库打鱼的照片,这网撒得不能再圆了。
本文登在了2015年9月16日的《滨海时报》第8版 http://bhsb.tjbhnews.com/html/2015-09/16/content_8_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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