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老爹遗物时发现一本帐,是他给新疆的姑姑建房时的明细帐,厚厚一沓,翻了翻,连买瓶八毛钱的矿泉水都记着。封面那张纸都褶皱枯黄了,吹弹可破,毕竟,三十年的岁月流逝。老爹一直有个愿望,就是想让姑姑回来看看房,交交底,唠唠嗑,各种原因他们没回来,如今老爹溘然长逝,终于没和姑姑见个面。
问题是这本帐怎么处理?我正好在新疆援疆,离姑姑住的地不远,不如把帐本交给姑姑,一来了老爹的心愿,二这也算个遗物,点墨片纸皆有亲人手泽。
回疆后给姑姑的女儿,表妹打了个电话,先问姑姑姑爹的身体好不好,再把老爹过世的事叙了叙,伤感了一回,这才提到那本帐,问是不是带来交给姑姑保管比较好。未了还让表妹斟酌,要是谈及父亲去世的事,怕心脏不好的姑姑再受刺激,我就把帐本直接快递给她。
表妹说回去问问,看看,再电我。
表妹的电话没来,深圳的哥哥电话来了,没两句,他就吼开了
“谁让你跑姑姑家算帐去了,上一辈的事有你插手的,你想干什么,谁给你的胆子……”
把哥哥的电话一摞,我就开始给表妹打电话,又给姑爹打电话。
终于明白咋回事了。
原来表妹给姑姑打电话时,说表姐带着大舅的帐本来的,她还多问了一句”你们和大舅的帐没算清么?“于是姑爹就把多年前由表哥抄回来的那帐,翻箱倒柜找了出来,说”本来是差你大舅五百块钱,我们寄给他了。“
表妹又打电话给她哥,问他帐的事,”到底清没清,要不,人家咋会那么老远从湖北带着帐本到新疆……“
表哥正在深圳我哥开的厂子里做事,接到妹妹的电话,他重新回忆了前尘往事,又系统捋了捋旧帐及结帐的事,肯定了他们家不差钱。然后就给我哥说“你妹上我们家清帐来了。”于是我哥眼里的事情就成这样——他妹妹我带着老爹三十年前留下的旧帐本,从湖北不远万里赶到新疆,气势汹汹跑到姑姑家去算老帐,讨旧债,了宿怨……
分别给表妹、表哥、亲哥还有姑姑、姑爹打了一圈电话,各种解释,各种心力交瘁。
懊丧,你以为遗物是和文物一样的珍贵的东西,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废物和弃物,你所谓的亲情和真情,在别人心里不过是虚情和矫情。有些事情不经历你永远不知道你想的事在别人眼里有多么自以为是、自做多情和自取其咎;有些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你说过的哪些话经过哪些人的嘴经过哪些改编传到哪些人的耳朵里。
生活原本比戏剧更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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