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怀疑自己,怀疑自己并没有带着学习或敬仰之心去听演讲,王蒙一次平常的演讲,主题是《文学与人生》的演讲。我也算粗通文墨,对这样的演讲主题并不陌生。何况互联网时代,写作和发表作品变得轻松快捷,轻而易举。关于这个主题的探讨或抨击,早就汗牛充栋,所以,我必须承认,一开始就未奢望王蒙能有什么惊人之语。就算撇开“文学泰斗王蒙”这顶光环不谈,我这种态度,对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也是很不敬的。 旷工一天,来回二百余里,用这种理由来标榜自己对王蒙的尊敬,或者标榜对文学的虔诚,相信少有人会反驳。但是,我知道,这说法只是借口,只是在掩饰私心,小人之心。我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和王蒙亲密接触下,并以此拓展开我的所谓文学之路,以此成为将来炫耀吹嘘的本钱。也因此,听演讲前和当地几个文友聚会时,刻意留了几本我参与编辑的小杂志。求王蒙指点是假,奢望得到支持和肯定是真。 这显然是对文学的不敬了。 演讲安排在小城最高级别的礼堂里,我们赶到时,礼堂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三五一群的等着,等着各自的朋友送来入场券。于是感叹,文学了数千年,至今尚未抵达无界之境。好多保安微笑着,很礼貌地守在门口,守在神圣的文学殿堂门口。我想,如果用保安能守住一份文学的忠贞和圣洁,该有多好。 事实上,文学的台阶本不是随便就能攀爬的,和我一起的一个文友,因车祸坐了轮椅,难以登上高高的台阶,保安说,可以走后门,很热情地引领着。我推着文友,心中窃喜,可以到最前台尽情一睹王蒙的风采了。到了台下才发现,座椅和走道也有一级台阶,我想将文友推到座椅上,却力不从心。文友说他坐在轮椅上就行,让我在前面找个座位。 前面空座很多,我挤过去坐下,边上有人正色提醒说有人,连续两次都这样。猛然惊觉,有些位置原本就不是属于我的。 彷徨间,看到几个和我一起来的文友,于是聚到一起。一起兜圈子找位,一起被拒,又一起在保安建议下回转到门口,再爬到楼上,在楼上一大片空位中间,嘻嘻哈哈稳坐下来。终于找到最合适的位置,倍感欣慰。只是楼上声音很小,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个大概,同去的几个拍照玩手机,继而都昏睡起来。于是想起网络上流传的一件事,说一个八十多岁的教授演讲,台下睡倒一片,如此不敬遭骂无数。瞌睡的我委实羞愧,几次坚持却又实在打不起精神听讲。好在,我后来总算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因为演讲快结束时,楼上墙壁上的喇叭突然发了声,声音那个清晰哦,字字句句直达心底,瞬间睡意全无-------原来是忘记开音箱了。 遗憾的是,没听几句就结束了,王蒙宣布进入互动环节时,我们都兴奋起来,慌乱着找纸笔。我刚写下;有人说,文学只是丰衣足食后的一种奢侈,王老怎么看?同去的文友说,算了,来不及了,肯定早就拟好的,走走过场而已。 于是,只好苦笑作罢。 事实上,也确实只是走走过场,两个问题后便恰到好处地宣告结束。 当晚网络上和作协几个闲聊时,我大发了一通牢骚,引来好多抨击。也知道了一些事,比如台下台前还有许多空位,比如主持人竟然是本事市长,比如王蒙来小城的一些活动等等。 我曾这样说:要彻底拒绝表面文章,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王蒙的许多观点,我不一定赞成,正如他自己说的,万事万物的局限性。与其说他是对文学的钟爱,不如说他是对某种信仰的痴迷。我不一定非得欣赏他,学习他,但不妨碍我对他精神高度的敬仰。 最后这句,显然是言不由衷的场面话了。 我很刻薄地说过,王蒙来我们这座小城,是来接受敬仰和膜拜的,至于其他意义,个人感觉很渺茫。因为我至今不了解他。甚至写这篇牢骚时,我对王蒙依旧知之甚少,印象中,没看过他一篇文章,只知道他是宣传部长,政协委员。而我对为官的笔墨,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总觉得那不是纯粹的文学,纯粹的,为大众服务的文学。这种偏见,一直延续至今,只能归于我个人的局限和愤青心理了。 不管怎样,好歹也亲历了王蒙的一场演讲,一场温馨的拉家常般让人亲近的演说,幸运自不必说,值不值得也另当别论,至少说明,就算像我们这样的偏僻小城,与文学也从未远离。王蒙能来此,已是小城最大的荣幸,仅凭这点,在王蒙已然不易。不需要非得走近他,走近一个我望尘莫及的高度。就像我牢骚后有人责问我:你他妈的算老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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