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梦》

诗夊哥

                                                小说    梦
                                                      诗文哥近作
         

           广州东郊沥滘乡紧邻珠江，河涌交错，鱼、虾、螃蜞成群，美丽如画，它是岭南佳果石碣龙眼、广州石榴、荔枝的产地之一。
       曾留学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红色少爷（家庭出身：地主，书香门弟）卫国尧于“七七”事变后回国，到武汉参加抗战，1938年加入共产党，1942年回乡创办民智小学，以校长身份为掩护，在沥滘乡组织抗日武装斗争，任广游二队队长，曾一举智擒、歼灭汉奸十虎中的八虎，狠狠打击日伪的嚣张气焰。1944年7月，所部在广州番禺遭日军一个联队包围，毙伤日军70余人，后在突围战斗中壮烈牺牲。时年31岁。该小学更名为“卫国尧纪念小学”，卫国尧故居对外开放。这位抗日民族英雄的抗日救国、教育兴国梦实现了！

        1967年夏，也是沥滘乡，广州耐火材料厂副厂长（负责政工）张生权，50岁，身材瘦削，人称：鬼头权，他约本厂民兵营长、东风派头头、眼睛细小的钟雄，外号：大嘴唇（其不仅嘴巴大，嘴唇露出部份也超大，每片宽厚约2公分，如不了解他，易误会其曾吃错东西或被抠打所致）在办公室商议密事。
       只见鬼头权点着烟，就像魔头点着鬼火，他递过一支烟给大嘴唇后，并给他点烟，钟雄向张副厂长做了个敬礼手势。鬼头权凑近、神秘地对大嘴唇说：我说啊，给你先吹妖风，不，先吹风，上头有文件要各地企、事业单位揪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你知道吗？
       不知，哦！中央不是已揪出大走资派吗？大嘴唇说话共鸣声明显。
       那是上面，如今下面也要揪出。
       哦！我真没想到，我只想......
       想什么？
        我想要......大嘴唇虽然已年过四十，但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要什么？
       要您女......
       什么？
       要您女儿，
       大嘴唇鼓足勇气说。
       怎么？你那位老婆不好吗？
       好啥，一个村妇，没文化。大嘴唇埋怨地说。
       你文化也不高啊？
       我起码小学毕业，她才小学三年级。
       你还没离婚？
       只要您答应，我保证搞惦我那村姑，办离婚手续，我可上夜校补课，补初中课程。
       我可没问题，主要看我女儿的意思。她可是高中生，又能歌善舞。鬼头权露出自豪的表情。
       你这是......
       我女儿性格有点男性化，很有个性。我尽力说服。只见鬼头权吸了口烟，话题一转：
      我说啊， 当前全国各地搞揪斗“走资派”的运动情况各不相同，1、有些只揪出、批斗“走资派”；2、有些在揪出、批斗“走资派”的同时，也揪出、批斗地、富、反、坏、右份子；3、有些单位声称没有“走资派”，只有革命干部，只批斗地、富、反、坏、右份子，许多地方都在搞运动扩大化。鬼头权呷了一口茶，接着说：我们要学第三种，我是厂里革命干部的代表，你是厂里最大的造反派组织的头目，只要我俩联手，就能操纵运动的走向，将来我当正厂长或革命委员主任，你就是副的。
       我当正，你当副差不多，大嘴唇不但胸大、手掌大，心也大。他却伸出肥大的拇指说：高！实在是高！既掌控、转移运动方向，又不给上头派正厂长来。高！
       行啊！
       这是我草拟的本厂“牛鬼蛇神”的名单，让你过目。
       大嘴唇接过信纸看了两遍，大嘴带响声地呷了口茶说：
       你这名单里的人，大部份过去已定性，这不是翻炒隔夜牛荷粉吗？如：吴春先他是小学教师出身，地下党员，原属东江纵队，解放初期他是广州民政局第一收容所所长，十七级干部，那时社会上不少无业游民、失地农民、乞丐被他收容、教育、安排成为我厂工人，他本身是党员，怎么会反党？
       你看看彭德怀，共产党的志愿军总司令照样被打成反党份子，他算什么？这叫搞深、搞透，谁反对我就是反党。首先拿他开刀，他对十几年未提干部级别不满，他是南方日报社通讯员，不经厂领导审查稿件，卖弄他会看天气的雕虫小技，揭发我不顾他的劝告，不及早遮盖泥砖（耐火泥，炼钢炉专用），让暴雨造成几百万元经济损失......上了南方日报，要不是我在冶金局有后台，早就撤了我的职，要好好教训他一下，在工人面前杀他威，树我威。你有仇人吗？也趁此机会......
       有啊，我管的烘干车间，有个坏份子，说我调戏车间女员工一一傻女......厂里男仔们都没人与傻女相好，我是堂堂党员、车间主任、民兵营长怎么会......把这坏人加上去吧，大嘴唇想一想说。
       大嘴唇凑到鬼头权身边时一股口臭味袭来 ，鬼头权往后移一下半秃顶的头部，皱一下眉头说：
       我同意把这人加上去。你负责发动工人揭发，写大字报，开批判大会......你报计划，我作为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批准，你作为造反派头头也签字，这形势，我们不表现积极，不揪斗别人，别人就揪斗我们，鬼头权带杀气地说。
       ......
      不久一批“牛鬼蛇神”被关进工厂“牛棚”（实为破旧房子，门窗均加固），由民兵和东风派工人组成的工人纠察队看管，被审查人不得回家。
       “牛鬼蛇神”名单如下：
  1、反党反社会主义份子吴春先，须批斗，是否曾叛党？曾出卖地下党战友？待追查。
  2、国民党残渣余孽（原国民党的军医）钟得安，须批斗，是否有血债？待查。
  3、地主仔袁旺财，须批斗，没有和地主父亲划清界线，继续追查剥削行为和其父亲的财产。
  4、富农份子顾水田，须批斗，对划分富农成份不满，称：党领导人家乡房地产比他家多，才中农......须监督改造，须狠批狠斗。
  5、反革命份子廖建生，须批斗，解放前是国民党兵，是国民党残渣余孽，不好好接受劳动改造，散怖不满言论，须监督改造。
  6、地主婆吴富勤（廖建生之妻），未能与地主父亲与丈夫划清界线，须批斗。
  7、老右派份子，张天添.右派言论为：百家争呜等同引蛇出洞。须深挖、追查有无其它右派言行。
  8、坏份子邓粤成，造谣污蔑、陷害革命干部，散布政治谣言，吹嘘邓祖琳（国民党二级陆军上将） 是其爷爷。须监督改造。须批斗，
  9、阶级异己份子宋艳兰，须批斗，乱搞男女关系....须监督改造。
        ......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白天重体力劳动，晚上写检查，审讯，再检查，互相揭发，通过对被批斗者的玩弄、剃阴阳头、剃光头、戴高帽、挂胸牌游街、人身污辱等，摧毁其隐瞒意志从而暴露真相，达到厂“革命派”有显著成绩的目的。“牛男女”每天劳动，排队吃饭，洗澡，出、入“牛棚”的路上，总有工人纠察队员手拿长木棍押送，让人联想牧民驱赶牛、羊群早出晚归的情景，牛羊单纯，而他们有思想，有喜怒哀乐，而忧愁、苦闷、自杀、等待占据身心的大部份......他们最享受是吃饭、睡觉、逆境中做美梦。难友们看到“乱搞男女关系”的、皮肤雪白的宋艳兰挺着上下、左右微微晃动的较坚挺的大胸脯走动的情景，她表情难受、冤屈、凄凉，更显得有种特别的、困境中的美！更博得人们猜测与同情，也联想到自已所爱之人。
         一年多的封闭式关押，改为每周（六天工作制）可回家一次。牛鬼蛇神们获得难得、短暂的快慰。
        其实看管的人也累了，特别是大嘴唇的得力干将孟超声称周六、日不再值班，因其新婚妻子常抱怨，每逢周六、日得不到性满足，大嘴唇是否你爸？他利用你......孟超是心直口快之人，他说起与娇妻那性和事常口无遮拦。
       吴春先可回家团聚了，经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对大儿子健飞说：为不影响你的前途，我们脱、脱离父子关系吧！
        儿子健飞看了父亲一眼，感觉是父亲约一分无奈，想脱离父子关系；九分试探、不舍的表情写满父亲那饱含屈辱、无奈而苍老的脸上。儿子走开了，迥避此话题。
        1968年10月，广州耐火材料厂的大礼堂又召开全厂批斗大会，坐满近千人，舞台上方挂着大横幅，广州耐火厂批判大会。被批斗的仍是十几位“牛鬼蛇神”，他们站在舞台上一字排开，都低头、弯腰，战战兢兢，像公审后，有人即将押往刑场......礼堂四周挂满大字报。打倒XXX的口号声像大海十二级台风卷起的波涛声，一浪高于一浪。
         第一位被批斗的是稻草人一一坏份子36岁的邓小田（真人便是揭发大嘴唇调戏傻女，已于半个月前被逼供讯、不堪压力，跳河自杀身亡，不久，其母亲疯了），挂着胸牌，写着打倒邓xx，被人放在发言者的右侧。两位工人纠察队员仍抓住稻草人，发言者仍不依不饶地批斗死者。
        接着是批斗吴春先，他脖子上被挂上一块50cmx60cm木牌子，上面写着：反党反社会主义份子。首先发言的工人名叫：程民，花名：豆皮佬（小时患天花病所致），30岁，身高1.53米，他手拿发言稿说：
        我要揭发吴春先这坏蛋，我加入八一战斗兵团（属红旗派，在该厂属小数派，在广州约2万多人，加入者以退伍军人为主）本来不够条件，是他硬要我陪他，我现公开宣布退出。
       吴春先不服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台下有稀稀拉拉掌声表示欢迎。
        关于我加入八一战斗兵团的过程是这样的，吴春先向我介绍该组织总部在越秀山脚下，并说出加入的好处，办好手续后或日后活动完毕，我们又路过他女儿进行乒乓球训练的广州市体育馆，他介绍说他女儿也参加了红旗派，他用美人计企图引诱我，成为旗派的八一战斗兵团积极份子......
       不是这样的，我女儿根本不喜欢他，说他既矮又满脸豆皮，是他自作多情。
       吴春先刚说完，便低下头。台下工人哈哈大笑！弄得程民竟毫无准备，无地自容。他尤其没想到的是：被批斗人竟敢反驳？
       他急忙跳起来，像蛤蟆欲跳到大驼鸟背上，想按住吴春先的头却不够高，只能蹦，蹦地跳、摸几下，他辩解说：
       不是的，不是的......
       低头，快低头，程民顺手半明半暗地往吴春先结实的背部打了几拳。
        打人啊！
        吴春先大声喊，吓得程民把拳头缩回。
        还有，他送给我大儿子的皮鞋，声称是舅仔鞋，鞋太小又旧，我大儿子从不理睬他，未穿过，还搁在......吴春先直起腰、抬起头说。
         哈哈哈！哈哈哈！工人们又是一阵轰堂大笑。
        他乱说.....
        但他越说，台下工人们越笑，一切显得欲盖而彰，程民说话与表现就像打雷时鸟的哀呜，毫无作用。
        以后又成为厂内、外闲谈的笑柄，工厂一批批新女工来了又嫁，来了又嫁，程民总是徒劳地追呀追，总追不到。只要程民一靠近女青工，工人们便互相通报、手指点点地说：嘻嘻！你看，豆皮佬又......
         
         批斗会是残酷的，轮到的被批斗者，被两名工人纠察队员一手掐脖颈，一手提手臂往后上抬，致手臂高于人头，人被迫站着弯下、低于90度，也有被迫跪着，头几乎碰到地上，时间长可让人疼痛至死及心跳加速而亡。
        周六傍晚，吴春先拖着被批斗一天的疲惫身躯，一拐一拐地回到家里，儿子健飞参加红卫兵派别的武斗去了。
        又过了一周，吴春先把被批斗时，一名叫冯奇的红色工人总部（属东风派）的工人搬来煤渣的让他跪，疼痛难忍、左右不停地摇动.....他告诉了大儿子健飞。
        健飞听后，一言不发，他见过这位表现“积极”的冯奇，他每天必从沥滘乘坐公交车到洪德路25号站下车，周一下午他带着五、六位红卫兵战友去车站等他，到了洞天茶楼对面马路，双方在斑马线相遇，冯姓工人脸色瞬间发青白，健飞右手拔刀，左手指着他，大喝道：
       跪下。
       冯姓下工人立即跪下说：不关我的事，这是厂领导和东风派头头的意......
        你还狡辩，是你想出折磨人的奇招，健飞飞起右脚像踢足球似地，把冯奇踢了个仰面朝天，在马路当众倒下，健飞扑过去骑在他身上，举起寒光闪闪的匕首正要捅去，被两位战友用双手拦住，其中一位说：
        算了，是自己人，同派别，我也认识他，你看公交车也因你而堵塞......
        看在我朋友面子上，放过你一次，你以后敢对我爸......我必捅死你，滚！
        冯奇取回挎包，连滚带爬地溜走了。
           1968年12月，广东丰顺县贫下中农法庭派了2人到广耐厂引诱吴春先回乡，被吴妻（“四野”转业军人）阻止，不然有去无回（该法庭先后判决1，000多人死刑，立即执行，实为全部错判、错杀）。
         
        1975年4月专门整人的张副厂长（鬼头权）被冶金局调往别处。
        打倒“四人帮”后的1976年底，广耐厂全部“牛鬼蛇神”得到平反，部份人补发工资，其中查实吴春先没有叛党。被强迫回乡的邓、吴一家七口因落实政策从粤北山区回城。因此，都实现了解放梦！
        大嘴唇钟雄的厂长梦与离婚再娶梦未能实现。
        1975年5月傻女（神经正常、仅脾气有点怪），正式向厂团委和政工科控告钟雄强奸她。钟百般抵赖，因傻女当时年青不懂保存证据，厂内有关调查人员对此事分成两派，而大部份工人认为钟雄整人、害人兼搞傻女确实坏，组织上最后实行内部处理：钟雄（大嘴唇）由车间主任降为副主任，不到六十岁便郁郁而终。
        广耐厂已完成历史史命，旧址地皮被广东珠江投资股份有限公司买下，开发为罗马家园，买得起和买不起者都做着自已的“炒”房或购房梦！
        广耐厂“牛鬼蛇神”被揪斗在当时、在全国只是凤毛麟角，多少惨死、蒙冤者已无梦可做！
       中共中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
　    “文化大革命”是“全局性的、长时间的严重错误”(第14页)。"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第30页)。
       那埸全国性的大恶梦虽已过去，但反思应继续，我们的中国梦才会更长久！更甜美！

                                                                  

锦瑟

我捋啊捋啊捋啊捋得我一个头几个大，终于还是没肿么捋明白。

锦瑟

这卫国尧跟后面的故事有关系么，作家兄？

月如

锦瑟 发表于 2015-5-23 20:47
我捋啊捋啊捋啊捋得我一个头几个大，终于还是谁没肿么看懂。

哈哈，可爱的孩子！

锦瑟

小说叫《梦》，有何深意么？

六棵树

小说以梦为题，说出了发生在广州沥滘乡的两个故事，以卫国尧的故事为引子，主要叙说发生在文革期间人和事。
作者注意语言幽默、生动、通俗化，且语言、表情注意性格化。它说出了七种人的梦，其中有些已实现，有些未能实现，有些可能实现，有些正在实现。使人反醒与深思。
小说的正面主角是原地下党员吴春先；反面主角是大嘴唇。
通过表现吴春先因对官僚主义漠视国家财产遭受损失，奋而投稿南方日报后受迫害，在被批斗处于极不利情况下，也能说真话抗争。表现了他的性格与正直。通过对大嘴唇较细致的刻划，表现坏蛋以整人、玩弄人为乐、以害人为爬升阶梯的嘴脸与下埸。

不爱和尚

阅。
这是最后一次读楼主的作品了。

诗夊哥

锦瑟 发表于 2015-5-23 20:48
这卫国尧跟后面的故事有关系么，作家兄？

         有啊！都发生在同一个乡，都有梦！

诗夊哥

不爱和尚 发表于 2015-5-24 08:41
阅。
这是最后一次读楼主的作品了。

诗夊哥

月如 发表于 2015-5-23 20:49
哈哈，可爱的孩子！

诗夊哥

锦瑟 发表于 2015-5-23 20:47
我捋啊捋啊捋啊捋得我一个头几个大，终于还是没肿么捋明白。

       谢光临！还有不明白的吗？请提出。

诗夊哥

锦瑟 发表于 2015-5-23 20:49
小说叫《梦》，有何深意么？

      请看小龙女的点评，大部份给她点中。

诗夊哥

六棵树 发表于 2015-5-23 20:58
小说以梦为题，说出了发生在广州沥滘乡的两个故事，以卫国尧的故事为引子，主要叙说发生在文革期间人和事。 ...

        有分析力！

诗夊哥

小龙女 发表于 2015-5-24 11:12
该小说能扩编为中篇小说，浓缩为小小说与短篇小说之间后，即使精简，也越看越多内客，更显内涵丰富。发人深 ...

点评到位！看穿大部份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