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里走过的岁月 [复制链接]

金戈戈

主楼

发表于 2015-6-2 13: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金戈戈于 2015-6-2 19:00 编辑

　　为嘛想起这个话题呢？大约还是应“六一”的景吧。儿童节多年前就不再属于我，童心却潜伏在记忆深处，永不褪色。
　　村庄的清晨是被公鸡吵醒的。家里的红冠子鸡，威武、雄壮，极擅长表现，不等天亮便破空啼鸣，高亢而清越，喊得满村子的公鸡们竞相亮嗓，此起彼伏、清歌嘹亮，好一阵喧哗。清梦被扰也不生气，只翻个身嘀咕下又睡过去了。倒是母亲轻手轻脚，窸窸窣窣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为嘛不跟公鸡生气呢？大约还是它长得确实漂亮、大气吧。有首童谣这么念的：“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黄脚，要比漂亮我第一。”听听都爽呆了。何况我家公鸡的健壮体格是全村数一数二的，不单霸占着我家的母鸡们，连隔壁家的母鸡它也肆无忌惮长期染指，而隔壁家的公鸡见到它恣肆横行也只畏缩躲避的份儿，不由得我不滋生出来许多的小骄傲情绪。
　　但我真正对我家的公鸡敬畏，并不局限于外相的气宇轩昂，而是受了一首童谣的影响，那是父亲长期灌输的：“红公鸡，喔喔喔，抓抓脸儿笑话我，笑我不学习，笑我不劳动，伸出手来要馍馍，羞呀么羞死我。”想想看，这么一个威猛的大家伙，天天在你身边虎视眈眈，监督你要学习，要劳动，还不许跟人谄媚乞讨，否则就要刮着脸羞你、笑话你，那得多么大的威慑力啊。后来想想，我咋那么傻呢？居然被父亲用公鸡——一只牲畜而已，就给管得低眉顺眼、服服帖帖。这也足见童谣潜移默化的教育效果。
　　童年的记忆里，父母大多忙于生计，没有时间陪孩子游戏，孩子们就自行玩乐，童谣算是其中最大的乐趣。那时候的童谣都是口口相传，或是长辈偶尔闲暇时教的，也有伙伴嬉玩时相互学到的，并没有专门的文书记录，除了在记忆碎片里残存零星少许外，其他竟不知要往何处翻找、查询，这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时至今日，当我心血来潮，想要捡拾童谣时，发现模糊印象里遗忘了不少，漏句漏段接不上后茬的就更多，且又因多是四川的地方土语，只能揣摩大致意思而不能精准到字词，我甚至十分疑心记错了很多——同类案例，如小时候父亲教唱“我爱北京天安门”，被我长时间误会成“歪鼻子天安门”，呜呼，无法可想。
　　关乎童谣印象最深刻的，是捉了蜻蜓撕碎去喂蚂蚁，趴在草地上、花坛边，念念有词:“黄酥黄酥蚂蚂，请你妈妈来吃嘎嘎（肉），大的不来小的来，吹吹打打一路来”。记忆里的童谣也并不总单调于语音，配合口型和手型的也有，因其别具一格的玩法，至今仍觉记忆犹新：
　　“大母鸡，小母鸡，母鸡、母鸡斗母鸡”，这首看似简单其实特别好玩，关键在那个“母”字的发音，是需要双唇紧闭向内吸气，通过爆破发出来的。这个技术活儿不认真练，达不到喜剧性效果，而我能够快速、流畅，念得谁也及不上。
　　还有一首关于“鹅”的童谣，跟“母鸡”童谣有异曲同工之效：“鹅，鹅，鹅对鹅，我不吃鹅肉，我不变鹅。”它的发音技巧在于“鹅”和“我”字：舌头的前半截紧贴上颚，快速弹开舌头的同时配合嗓音发出，这个也是我引以为自豪的，直到中学时代教给室友，她们学了几天都没学到最佳效果。
　　至于手型配合玩的童谣，更多是练习手指的协调性，其内容为：“王婆婆，会烧茶，三个观音来吃茶，后花园，三匹马，两个童儿打一架，王婆婆，骂一骂，隔壁幺哥儿说闲话。”十个手指头都排上用场，中指、无名指和拇指贴靠，右手食指和左手小指穿插其空隙，左手食指和右手小指在外叠搭，每个指头各有人物替代，根据童谣来动作演绎情节，当真情趣横生。我反正能随意去玩，且百玩不厌的。要不，你们来试试看？呵。
　　手脚并用的肢体配合，这类童谣游戏就更多，那些荒寒的年月，没有电视、电脑，也没有各类玩具，是童谣的快乐嬉戏，填补了生命最初的缺憾。例如“一米二米三，三米三，三面红旗，解放台湾”；再如:“叮叮猫（蜻蜓），哪里来，峨眉峨眉山上来，山上有好高，万丈万丈高。七匹骡子八匹马，请你嗯嗯儿（鹦鹉）过来耍，嗯嗯儿不得空，请你嗯嗯儿钻狗洞”。再如“小汽车，滴滴滴，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想象一下画面：几个顽童扎堆儿凑，或拍手或蹦跳，童音阵阵，欢笑连连，烂漫而欣悦，该是怎么样的场面？而我，也在如此的画面里，马尾辫上下翻飞，那么肉乎乎、圆滚滚，不染尘埃的洁净，哎，隔世离空穿越，坚决爱了一下自己。
　　跟民歌相似，童谣涉及面也广，例如知识性的：“唐僧骑马叮那个咚，后面跟着一个孙悟空，孙悟空跑得快，后面跟着一个猪八戒，猪八戒鼻子长，后面跟着一个沙和尚，沙和尚挑着箩，后面跟着一个老妖婆。”瞧瞧，《西游记》人物跃然纸面，各司其职，连情节都有了，这又何尝不是书籍的最初启蒙？我对读书的嗜好，或许与之相关也说不准呢。
　　还有生活调侃戏谑的，我更多看作舆论效果：
　　例如做事不顾及后果莽撞的，会被小伙伴念叨：“方脑壳，哈戳戳，不拐弯，走直角。祸事来了跑不脱。”
　　有小伙伴摔倒或出糗了要哭，其他小孩子就会拍掌嘲笑，念叨：“麻子麻啾啾，下河捉泥鳅，泥鳅爬上坎，那娃不要脸。”
　　这类童谣是舆论监督效果的，笑话人家蛮干、不勇敢，如此等等。小伙伴们的集体抨击、劝慰力量，往往比父母的说教更有效果——现代社会总批评孩子脆弱，经不起风浪，凡事雨来父母云云，试问襁褓中长大的独生子女，没有团队精神激励，要怎么坚强起来？严格意义来说，这不是孩子的问题，而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当然，童谣里还有自我安慰、自我消解情绪的，读书年代才知道，鲁迅先生归结为：阿Q精神。彼时，有货郎穿村走巷而过，就有好些卖零食的，其吆喝声极具诱惑力，孩子们哪里经得起诱惑？简直是抓心挠心的节奏。买不起的村民们能够安抚孩子，他们教给孩子特色童谣，也就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如：“有钱吃过街（gai）卷儿，无钱看猪打嘴儿。”这么一念叨，好似占据了心理优势，便将那点不平衡消化了：能买的、能吃的，在穷人眼里，都是咂嘴的猪，嘚瑟个啥呀？
　　村里来了卖麻糖（麦芽糖）的，童谣场面就更是壮观，物质生活极不富裕时，麦芽糖几乎算奢侈品。这时候，你会看见，好些个猴孩子缀在小贩身后，对着人家哇哇乱嚷，其内容是：“叮叮当，卖麻糖，把老子逗得心慌慌，老子莫得钱，逼到老子卖银元……”
　　起初，小贩还能镇定自若，敲击铁板高声吆喝，但孩子们的童谣声和欢笑声太嚣张，总能将他的声音和气势湮没，最后的结局往往是：要么狼狈夺路而逃，要么悻悻然、灰溜溜走道。虽然是阿Q精神的集中体现，但到底满是同仇敌忾的意味。我家境虽然好点，也能够买得起麻糖，但在小伙伴们的宣泄里，是断然不敢太张扬，引来侧目和鄙夷的。从某种角度而言，这首童谣在很大程度上，维护了穷家贫院最初的尊严。
　　至于倡导善待他人，暗示因果循环的，也有。例如：“巴蒂草，红根根，我是家婆的外孙孙，我走家婆门前过，家婆喊我进切坐。家婆喊我坐椅子，家公喊我坐板凳，舅舅喊我坐草墩，舅母喊我爬粪堆。家婆死，烧金子，家公死，烧银子，舅舅死，烧钱纸，舅母死，坟上给她屙堆尖尖屎。”
　　关于这首童谣的内涵，我曾跟父亲有过争论，总觉得有睚眦必报之嫌。在我看来，长辈如何待你，是长辈自个儿的事情，儿孙辈不该跟长辈记仇，并时刻惦记着报复。活在仇恨里，怎么快乐起来？父亲笑了很久，也表扬我懂得思考，他说，立足点不同，这首童谣创作，应该是着眼在善待别人——针对舅母的阴狠，人们需谨记：善恶皆有因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至于我的理解层面，是另一种善待了，也是人性的普遍悲悯，这个境界实则很少人能够抵达。
　　罗里吧嗦，好像还有很多？忍不住想笑了：有些记忆需要翻检，而翻检起来，却又没完没了。姑且打住吧，我毕竟不是记录员，也没打算搜集整理童谣，这工程太过巨大，不适合我现在的状态。于我而言，这篇文字的走笔，仅仅是感慨游走的岁月，如许多情趣横生的童谣，陪着我一路走过来，丰富了我的人生阅历，比起现在的孩子来说，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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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夊哥诗夊哥当前离线雷达卡	8楼发表于 2015-6-2 18:50 \|只看该作者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仅保留发帖内容本帖最后由诗夊哥于 2015-6-2 18:51 编辑好文，不论是否有毛病，回忆童年、童谣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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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夊哥诗夊哥当前离线雷达卡	9楼发表于 2015-6-2 19:03 \|只看该作者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仅保留发帖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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