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打工去了,她求她大伯照顾她娘,让她弟弟上学。也许,没有什么比灾难更能逼迫一个小孩子成熟了。小喜的弟弟没再欺负我,他从一个蛮狠的孩子,长成了一个斯文寡言的小小少年。 小喜挑水的大桶,落到了那个小小少年的肩膀上。每天清晨,小小少年挑水的身影,单薄而清凉。每天,他都跟我打招呼。姐,简单的一个字。日子久了,我仿佛多了一个弟弟。失去小喜陪伴的我,百无聊赖,竟然喜欢上了读书。 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小喜。我突然发现,小喜是那样漂亮的。高帮的皮鞋,紧身的黑色牛仔裤,红色的风衣。她白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和天然的红唇皓齿,在阳光下竟然让我有片刻怔忡。后来的如今,我一直觉得,她跟那啥Lady Gaga有些神似。在那些稀少的晴朗的日子里,我和小喜躺在草地上,嘴里衔着草梗或草叶。 “如果我嫁了黑社会,你还会和我那么好吗?” “什么叫黑社会?” 小喜没办法向我解释清楚黑社会。 我问她,为什么要嫁黑社会。 她说,有个黑社会的对她最照顾。 她脸上的烦忧之色我开始不懂了。 后来,小喜渐渐地少回家了。再后来,我竟然失去了和小喜躺草地上看飞鸟听风声的机会。 我去了省城读书。许多时候我总会想起小喜,然而我却无法给她写信,她说,她没有固定的地址。 那年春天,母亲告诉我,小喜嫁人了。 “打死都要嫁,她大伯将杯口大小的竹竿都打断了,还是要嫁呢。听说是个打手,她就是跟定了。” 我突然想起小喜说的黑社会,突然想起她说过,那个宁愿自己不要命也要保护她的人。娘继续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打那么厉害,那个死犟妞也不吭气,也不哭。真是铁石心肠啊。” “第二天她就跟那个打手离开了,就背着个帽子大小的背包。” ...... 母亲的絮叨我仿佛没听见片言只字,我的心仿佛是悬空一般地漂浮着。然而,母亲的絮叨却又如犀利的物体,飞沙走石般全落入了我内心深处,要不我的心怎么渐渐沉重起来,而变得疼痛呢?仿佛小喜当初所挨的打,一记一记都到了我的肩上,我的脚踝,我的手臂......最后,我无力动弹了。 第二天,我看见小喜的娘坐在村口,目光呆滞,如同送行,又如同等待,又仿佛什么都不像。 后记:小小少年长到二十多岁的时候,带着他的母亲也离开了村里,没再回来。母亲说,是小喜安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