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雁过无声 于 2015-3-29 11:21 编辑
(一)
门缝里挤进一个小脑袋,环顾了一下,看到我在,便将整个身子都闪了进来,手里的语文书也很快躲进了她的怀里,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口处,仿佛在窃听她紊乱的心跳。
看到她脸上怯怯的笑意,似乎在办公室清冷的瓷砖之上小心的漾开,我忽然有些不忍。
教学楼里已是一片寂然,教室里的学生已在酝酿着午梦,已码成墙的课本习题此时也在课桌上鸦然,为的是让他们能奢侈的享受一下睡眠,以养精蓄锐,醒来时再战。
黑板上的中考倒记时,那么醒目的映进眼中,即便已入梦了,也会毫不留情的闯进去提醒。
她也该困了吧!我就那么残忍地把她囚在办公室,让她走进桃花源,在桃渊明构建的子虚乌有的乌托邦里不知所云,只为在中考的语文试卷上很保险的搏那么几分。
(二)
她就站在那里,微笑地盯着我的脸看,不声不响地与书相拥,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似隔了一个沧海,我只能与她遥遥相望。
那么渴望正午的阳光扑进来,暧一暖还有残冬味道的寒凉,暖一暖冲刺前这稍纵即逝的时光,让温暖把我和她的距离拉得近些,再近些。然而,阴霾的天那么不解风情,只顾睡在自己长长的春梦里,忘了碧蓝碧蓝的本色。
“萌萌,你过来!”没有阳光,我便让脸灿烂些吧!我微笑着喊她,问道: “《桃花源记》你背会了吗?”
她踱着碎步慢慢向我靠近,头垂得低低的,微微上扬的嘴角边的笑靥渐渐藏起来,然后慢吞吞的说: “差不多会了!”
我知道她如此作答的含义,却不想一语道破。我拉过她的手,仰着脸对着她低垂的脸,柔声细语的说:“萌萌,老师很喜欢你!因为你那么纯净,总能用善意的眼晴去看世界,不抱怨,不痛恨,那么美好,想不喜欢,我都做不到,真的!”
我不是煽情,是真的喜欢她。
(三)
记得她刚把长长的头发剪短些,站在我面前背古文,圆润白晰的小脸被披散的头发遮住了一半,我不喜于纷乱的发丝间寻找稚气的单纯,于是顺手将抽屉里的发夹拿出来,帮她梳理好头发,然后郑重的为她夹上,又郑重的说: “这个发夹送给你了,以后不许披头散发了!”
我看见她笑了,笑得那么好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惊喜,嘴角上扬成好看的弧度,发夹上那些银白色的水钻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让那个午后的时光变得那么温馨美妙。
至那以后,我很少看到她披散着头发,她总是用皮套将黑发束起一个马尾松,在走过我身边时,我便会看到一张可爱的笑脸一闪而过。
有一天,我忽然问她: “萌萌,老师送你的发夹怎么不戴了呢!”
她笑笑说: “老师,太珍贵了!我舍不得用……”
须臾间,我看见了一个欢快的背影,那脑后的马尾荡来荡去,在眼前,不见了,还在眼前。
(四)
记得又是背诵的作业,抽查到她时,她在我有些撕裂的愤怒声里沉默着,然后默默的掉眼泪,不敢抬头看我。
等她尾随我进办公室后,那浅黄色的塑料尺在她的手掌上弹跳了几下,清脆的响声过后,微微的红色赫然映进我的眼中,她给我的却是含泪的微笑。
没有怨恨,她端着书,悄悄走到墙角处,一直背一直背,再走过来时,眼角的泪痕已被她抹去了,笑容在我和她的脸上漾开来。
因为爱,所以不敢慈悲,她懂,不然怎会在我疾风骤雨之后,每次都会给我明媚的笑容呢!
(五)
我牵着她的手回忆着过往的时光,然后对她说: “萌萌,因为老师喜欢你,所以对你严厉;因为喜欢你,所以总会看到你的纯净和美好,老师会用放大镜去看你身上的闪光点,你身上的缺点和不足,老师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说到这里,我看见她将头偏向一边,将手从我的手里轻轻抽回,狠狠的揉着眼睛。
教室里的学生或许都已入梦了,办公室里的她却清醒着,低低的哭泣声索绕在耳畔,牵动着我内心的柔软。
我一把将她拉入怀里,让她离我近些,再近些,生怕一个转身便是別离,然后再也不会有久別重逢的欣喜。
(六)
外面的天依然阴霾着,荒芜之上的灰色楼群变得那么茫远,看不见她眼中泛出的晶莹,也听不见我的语重心长。
中考却如此切近,别离也如此切近
办公桌上,有些零乱的试卷旁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我想她已经可以脱口而出了吧!无须再问!
(七)
她走了,走时还在抹着眼晴,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看我,那是一张带泪的笑脸,那脑后的马尾荡了荡,随即门被轻轻掩上,那么轻,生怕扰了这正午的宁静。
她黑发上的银白色的水钻亮亮的,有点刺痛了我的眼睛,宛如她眼泪的晶莹,我看得那么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