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三月,我就开始怀念那乡间的油菜花。
一直一直,在我心中,桃花的艳,梨花的纯,都抵不过那田野里无处不有的再普通不过的油菜花。
哦,小时候,每当三月来临,老家的油菜会长得很高很高,小小的我,只能齐及其腰。
三月里,老家的油菜田好多好多,前院后院的拥挤着,一路的茂密着。每当油菜花盛开之时,我总会情不自禁背着不太沉重的书包一路奔跑,仿佛跑着跑着,就可以听见油菜花爽朗的欢笑声了,真的呢,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相信,所有的生灵,都是有魂儿的,都是可以与之交流的,只要你愿意。
放学归来,如果时间尚早,我就会呆在油菜地里独自玩耍。有高高的油菜杆杆作护卫,很有安全感;地面上嫩绿的小草儿生得密密麻麻,宛如一副天然的地毯,很温馨很浪漫。一个人想象着剧情,一个人把各种角色扮演。那里,简直就是我儿时的伊甸园。
记得那阵班上流行学雷锋做好事,可哪里有那么多好事可做啊,于是,上学放学的路上,只要见到倒地的油菜,我就会用干草将之与其他油菜捆绑在一起,然后郑重其事当作完成一件好事记在本子上,幼稚的我,是将油菜花当成了一个个和我同类的人儿了呀,这样一路地扶持捆绑,一路的记载,哈哈,当然任务也就顺利完成啦。
有时饿了,或者仅仅是为了好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还会折断几根油菜杆尖儿,撕掉皮,直接放在嘴里嚼来吃,那股子清香,至今犹可回味。
而记忆最深的是,只要三月的油菜花一开,教我语文的黄老师就会叫我上她家去。
那时黄老师瘦削又高挑,年轻且漂亮。她先生在部队上,她和女儿住在一个干净的院落里。我们两家只隔着几块油菜田的距离。我们仨会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把院门大敞开,面朝油菜花的恣意汪洋,翻看着书本,有时,还会分角色朗读。我想,我对于文字的爱好,就是在那个时候熏陶出来的吧。
也是在油菜花盛放的三月,有次其他学校老师来听黄老师的公开课,她的课一直很精彩啊,那天她声情并茂的朗读,让很多老师的眼里也涌动着如同油菜花般的光芒来,对了,那个时候,教室里一定飘满了油菜花的淡淡清香......
可是,美好总不长久,它总会因为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完全毁坏。后来我在县城读高中,黄老师先生转业回来,在县城开了公司做了大老板,黄老师因此也调到了县城来教书。那天我与同学去书店,撞上了好久不见的她,我当时几乎要认不出她来了------满脸厚厚的粉脂,让人只想远远地逃离。
多年以后,我终于能够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可因为那次的“毁坏”性相遇,竟然让我与我的黄老师,失去联系达20年之久。
或许人间种种情,没有什么永恒。稍微让人安慰的是,油菜花,总会在三月里雷打不动地盛开。它们看过太多的人间事,因而,从来不会刻意去奉迎谁,也不会专门去挽留谁记住谁。
一切,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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