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野妞 于 2015-2-28 18:34 编辑
去大明湖看荷花,有一好去处,便是稼轩祠北面的藕亭。藕亭在离湖岸不远的浅水地带傲然耸立,它六角攒尖,檐顶冲天,飘然不群,若飞若止。亭底石台高筑,设一拱洞,可供一叶扁舟穿行。通向藕亭的是一段九曲石桥。石桥两侧由石栏围护,曲折蜿蜒,末端紧接藕亭。游人踏上石桥,踱步至藕亭,便可在此赏荷。藕亭周边的荷,一小片一小片的。和湖内它处密密匝匝,蓬勃造势的荷花们相比,这里的确没有强大的气场。或许是受了“以疏为美,密则无态”这种古文人思想的侵蚀吧,这些疏影浮动,自由散淡的荷花们反教我极端喜爱。因此,我常常留连于藕亭。
夏天六七月间,正是藕亭的荷花争芳吐艳时。我站在藕亭上,只见那红荷举红花,白荷擎白朵,红白杂糅,瑰姿艳逸,辉映着接天莲叶无穷碧。彼时,我一定会对荷吟诗。“红白荷花开共塘,两种颜色一般香。仿佛汉殿三千女,半是浓妆半淡妆。”这是宋人杨万里写荷花的名作。在诗里,他把荷花比作汉殿美女,浓妆淡妆,各各相宜,红花白花,香飘万里。亦有词人把荷花比作唐宫美女。“我梦唐宫春昼迟。正舞到,曳裾时。翠云队仗绛霞衣。慢腾腾,手双垂。忽然急鼓催将起,似彩凤,乱惊飞。梦回不见万琼妃。见荷花,被风吹。”这首词是宋人蒋捷所作《燕归梁.风莲》。蒋捷和杨万里相比,那名气是小了点。但是,这首词的名头却大,知者甚众。它妙就妙在作者善于描绘风吹荷花,荷花惊飞时的柔情绰态。急鼓忽起,霓裳飞舞,乍闻仙乐,惊慌失措。原来莲在风中,翩翩生姿,别有一番风情啊!词中的“万琼妃”和杨诗的“三千女”,异曲同工,都是把荷花比作美女。无怪乎,荷花被当今世人呼为“荷花仙子”呢,原来古人早有此意!
关于荷花的名称,除了莲花这一通俗的称呼,还有菡萏,芙蓉,芙蕖,藕花等。自从周顿颐的《爱莲说》问世以来,荷花更是以花中君子自居,人见人爱。对于荷花的颜色,也很少有人厚此薄彼,分出伯仲。藕亭周边的荷花以红色居多,白色是配角。常听人说,红花的植株底下埋藏着红莲藕,白花底下当然是白莲藕。白莲藕脆甜,红莲藕虽甜不脆。所以,人们喜食白莲藕,而不爱红莲藕。
饮食男女,对口味挑剔是必然的。老舍先生在济南的日子里,曾用趵突泉的水养过莲花,莲种是吃剩的莲藕。花儿长出后,是白色居多,偶有两朵带红边的,他竟童心大萌,用檀香粉给涂白了。他写过一篇《吃莲花的》散文,对于那些把莲花当菜品的食客们极其厌恶。因自种的莲花无端被毀,他这样哀悼:“莲花,莲花啊!您的幻灭使我心弦颤动而鼻涕长流啊!我想您,想您的亭亭玉立,不玉立无以为亭亭,不亭亭又何以玉立?我想到您的玉立之亭,尤想到您的亭立之玉。奇怪啊,您的立居然如亭,您的亭又宛然如玉……”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本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却生生被世人荼毒,难怪会令老舍先生如此痛心疾首!不知为什么,每次我站在藕亭,都会想起这首悲悯的诗中反复提到的“亭亭玉立”来。
我也因此臆测藕亭的来历,是不是,此亭如藕花之玉立,故而名之?若果真如此,方不枉了藕亭之雅韵呢!最妙是心情佳时,临亭掬水,四下挥洒。
此时,亭在湖上,花在水面,人在亭中,恰逢有风来袭,好比游龙惊凤,俨然一幅“池亭人挹藕花风”般的天然美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