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者王三,嗜赌若命,且性善疑。尤于相术方外之语,深信然之。故每于赌前,掷钱于地,现其面者,以为吉卜。常十掷十面,百掷百面。村人奇之,疑有神助,与赌则战战兢兢,少有赢之者。
他日,三闲之无事,步于村前。遥见一相者,姗姗而至。三语之。相者驻足,未明所以。三曰:“汝与吾相之。”相者细观之,峨尔失色,仓惶而走。三谓之曰:“相者何无礼哉?未语而先走,欺吾无钱者乎?”相者回曰:“然则所卜何也?”三曰:“卜明日财运若何。”相者曰:“财运滚滚而至。”三甚喜,钱之于相者。相者拒之。三惑不解,问其故。相者曰:“未敢受亡者金,恐损寿耳。”三怒之曰:“吾为生者,奈何谓之亡者也?汝无礼甚焉!”相者曰:“今为生者,明为亡者,当于明日子时前应验之。”三惊之,请相者教,以求避凶之法。相者曰:“当远离祸源。”三问之祸源安在,相者不答,疾行之,转瞬而逝。
三自思曰,吾自处居室,不生火,当避火灾;不趋水,当避溺凶;不远行,当避车祸,晦凶何来?遂邀三五赌友,锁其院门,与众聚于室内,吆五喝六,把酒而赌。渴则饮矿泉之水,饿则吃方便之面,一心避凶,不复出焉。
一夜一日无语。唯三手气颇佳,果如相者所言,可谓财运滚滚也。三心甚喜,早忘心中忐忑之事。眼见子时已近,安然无恙,乃以手加额,暗自欢庆不已。然一夜一日未厕,腹胀如鼓。三谓众友曰:“待吾于院中出恭,返复与乐。”时夜半如水,浓烟袅袅,雾锁村落,百步之内,人畜不分。三之院墙,临公路而筑。其内西南之角,厕所也。三摸索入厕,舒畅出恭,兴之所至,以钱洁之。三厕毕欲出,适逢路上一车,矛烟刺雾,趔趄而来。行至三之院外,见朦胧灯火,酒赌之声,隐约见闻,心向往之。一不留意,径奔三之厕所而去,竟撞倒院墙,掩三于砾下。众友闻之,抢奔至厕,清砖理瓦,救三至室内。然不复醒矣。
众于三之袋内,得钱一枚,盖三问卜之钱。观之,正反皆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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