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5-2-6 06:25 编辑
没有由来的,突然想起张行演唱的一首老歌:“一条路/落叶无迹/你走过/我走过/我想问你的足迹/山无言/水无语/走过春天/走过四季/走过我自己……”
第一次听见这首歌,我还是名中学生,当时觉得旋律好美,歌词也很有意境,全然体味不到蕴含其中的人生艰辛和历经沧桑之后的那份淡定从容。
想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路,一条难忘的路。它既可以是一条用脚丈量的路,或长或短,或宽或窄;也可能是一段生活经历,要么一帆风顺,要么坎坷崎岖;抑或是一段心路历程,梦和远方,诗与爱情,爱恨情仇,都可以是它的或精彩或落寞的人生注脚。
我要讲的这条路,是一条实实在在的乡间公路的支路,它不长,也就两里左右;它不宽,只能顺利通过一辆汽车;它名不见经传,连号称无比强大的汽车导航也难以找到它的踪迹。
这是一条自力更生的路,凝聚着乡亲们自强不息的精神,有人甚至为它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18年前,在共产党员、农业合作社社长贺德清的带领下,重庆开县岳溪镇原花园村第八农业合作社的父老乡亲们自己出钱出工,没让政府投入一分钱,遇山炸山,遇河架桥,硬是修通了一条由安家至岩上、极为简易却又非常不易的村组支路。
安家和岩上都是地名。前者地势相对较好,坐拥岳溪至万州的公路,出行极为方便;后者三面环山,出了家门不是岩就是崖。包括我继父、母亲、二哥、二嫂在内第八社村民主要集中居住在岩上,吃尽了没有公路的苦头。
在这条希望之路即将贯通的时候,在施工现场,贺德清意外跌落山崖,不治身亡。乡亲们把他埋在支路中部位置的红堡梁,让这位可敬的带头人既能守护这条来之不易的公路,还可以远眺其在岩上的老屋。
就这样,乡亲们却痛失带头人。当然,最痛苦的,还是贺德清的遗孀和他的两儿一女。尤其是他的遗孀,几乎哭瞎了双眼,头发也在短时间变得一片灰白,让人唏嘘不已。
这条支路虽然打通了,但还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公路,坑坑洼洼,包包坎坎,司机们开车提心吊胆,坐在车里的人也是胆战心惊,如果再下点雨,情况就会变得更糟,车子要么上坡爬不上去,要么陷入烂泥挣脱不出来。
乡亲们也想凭自己的努力硬化这条支路,无奈岩上只有十多户人家,区区几十口人,财力实在有限,想了十多年,议了好几次,都是不了了之。
2013年春节,我回老家给去世一周年的继父扫墓,贺德清的二弟、岳溪镇胡家村十六组(并村之后的新称谓)现任组长、共产党员贺德路跟我讲,大伙儿正商量着把公路硬化一下,你们这些在外面上班的,是不是也支援一下?
我当即答应:到时候通知我,一定尽力能为。
2014年11月初,二嫂打来电话,说有人从县里争取了一笔硬化支路的经费,但缺口较大,户籍还在老家的,人均需要出资五百元,同时还要动员各家各户在外面工作的人捐款,数额不限。
这是好事,自然要鼎力支持。可惜我只是个工薪族,既无高薪也没积蓄,和老婆一商量,力所能及地寄回去一点钱聊表心意。
事情非要凑巧。我们于2014年12月25日赶回老家,这条支路一周前才完成硬化,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入口处设置了一根楠竹,禁止任何车辆通行。
不过就路的面貌而言,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平平整整,清清爽爽,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走在上面,也不用担心摔跤。
凑巧的不止于此。12月26日上午,负责操办侄儿婚宴的厨师开来一辆货车,需要驶入刚刚硬化的支路。碰巧我正在入口处,确认车辆可以通行后,我亲手拆掉了楠竹,算是给这条支路重新通车剪了彩。
还有更凑巧的。这条刚刚硬化的支路,起点在我二姐二姐夫家楼下,终点在我二哥二嫂家屋前。
或许,对于我们这一大家人而言,这不只是一条路,而是一条连接亲情的纽带,家在那头,二姐住在这头,中间还有继父安息的地方。
从二姐家出发,沿着这条支路,拐一个弯,爬一段坡,过一个小桥,再走一段缓坡,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便到了继父的安葬之所。
我不确定这里是不是窑堡梁的一部分,反正附近有不少逝者的坟茔,包括因修路而死的贺德清,也包括对我恩重如山的继父。
三年前继父去世后,每次回老家,我们都会去他坟前祭拜,这次也不例外。
回到家里的第二天下午,我坐邻居的摩托车去买了鞭炮、冥纸等祭品,与大哥、小妹、妹夫和老婆汇合后,一起来到继父坟前,逐一虔诚跪拜,逐一向老人家报告着我们回来看他的讯息。
时间是治疗悲伤的第一良药。与三年前的悲痛相比,我们兄妹几个都少了戚然悲切,甚至还和长眠与此的继父开玩笑,请他保佑我们,保佑他所牵挂的孩子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祭奠完继父,我们沿着硬化的公路往西走,过了二哥二嫂家,再走一段山路,到一梁之隔的赵家岩,到我们真正意义上的老家,到李氏家族祖坟所在地,逐一在生父坟前跪拜。
站在赵家岩柏树梁往东远望,在阳光的照耀下,用水泥硬化过的岳万公路和数条支路非常醒目,弯弯曲曲,银光闪闪,像一条条瑰丽而神奇的飘带。
从柏树梁望去,安家至岩上的那条支路并不明显。这并不奇怪,因为这只是一条支路,一条太短太窄太崎岖的支路。
在别人看来,这条路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可在我心中,它的份量却很重很重。
这是一条奔向远方的路,更是一条倦鸟归巢的路。
天高云淡 2015年2月1日补记于沈水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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