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介耕夫 于 2015-1-24 20:25 编辑
《柳絮》赏析 重帘常不卷,寂寞御河滨。 舞雪因风动,含泥有燕亲。 飞来三月暮,催送一年春。 莫倚高楼望,游人白发新。 咏柳絮的诗词,在中国文学史上可以说俯拾皆是:“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贺铸)“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杜甫)“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林黛玉)。说到咏絮就不得不扯上晋代的咏絮才:“晋名将谢安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辈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道韫(yùn)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这里才女以絮喻雪,为何好?这不仅写出了二者的“色”,更写出二者的“轻灵飘逸”的特征。那么,我们再来读读格林钟声的《柳絮·3》是如何咏柳絮的。 重帘常不卷,寂寞御河滨。 首联是说,河边的柳已是“万条垂下绿丝绦”,望去犹是长长的绿色绒帘,密不透风,寂寞不卷。“御”,这里是临或倚靠之意。起的很平常,为引出了所咏的物,绿柳如帘,且冠以“重”,也为突出柳的春末情状,暗示暮春季节。作者还着“寂寞”一词,联系重帘不卷,用意似在为下文的描写张力或曰伏脉。 舞雪因风动,含泥有燕亲。 颔联是承,开始具体描绘柳絮了。由于风的作用,絮花飘飘洒洒,犹如漫天雪舞,而当粘落泥尘后,被紫燕衔去磊窝了(当然,也可认为漫天飞絮,紫燕穿梭)。这里作者取喻于雪,写出了絮的轻盈飘飞之状,由此,可以联想到搅天风雪,茫茫苍苍,眼前登时出现一个银白的世界,从而让人们去感受哪“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柳絮纷飞,飘飘扬扬的情景。当然,也自然想到絮的无所寄托,随风漂泊,更会由此想到“游子”的辛苦和疲惫:背井离乡,四处羁旅,年复一年。后句则写于“燕”,是的,燕也辛苦,他也南来北往,但毕竟都可磊窝筑巢,暂作安身之栖,而絮则跟风游荡,然后不知落于何所,家何在?居何有?所以,一个“亲”字,不知暗含多少孤寂与无助!一个“因”更说明絮的无奈和不可自主。读到这,你是否也会发出一声同情之叹呢? 飞来三月暮,催送一年春。 颈联作者转为感叹春光的消失之快,美好事物存现之短,让人感到岁月匆匆,青春不再。每一年,到柳的新绿彻底长足,也就是“如烟”季节,柳絮始生,清风吹拂,漫天飞舞。而这时也就到了春末,季节就要送走春天,匆匆入夏。因此,柳絮飘扬恰成了春的告别。是呀,花事消尽,再睹万紫千红的春天,只好待来年了!春走了,柳絮呀,你不更寂寞?你将飞向何处?这里作者的客观描叙,引起了人们情感上的共鸣。 莫倚高楼望,游人白发新。 尾联的收束很精彩,可谓点睛之笔:全篇意旨到此便可了然。春暮了,再莫登楼远眺吧,你只能看到残红褪尽,漫天飞絮,哪能看到(等到)“游子”的踪影,他们如同飞絮,不知这时在哪里?也许,他们也在翘首故里,思念如织。是的,“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这白白的絮朵莫不是游子新添的白发?不正是亲人间哪不尽的思念与牵挂?这个句子,把读者带到一个情思绵绵的境界里,让人遐思,让人缠绵,让人伤感!司空图在《诗品·含蓄》篇中说“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是讲字面上不露一丝痕迹,却能完全显现事物的精神本质。这个结联,可以说含蓄婉致,颇得“风流”。 纵观诗作,首联引出,是开启,点名对象;颔联铺染,具体描述,前句大处着笔,让人一睹宏观景象,后句小处勾画,力现细微情形,是承接;颈联前句承“因风动”,后句转入议,引人思索,依情而言理,是转折;尾联将柳絮的飘摇与游子的漂泊,柳絮的飞扬无羁与游子之思联系起来,给人以无限想象和联想的空间,语外生意,弦外有音,余韵袅袅。是“合”。所以从结构上看,一气呵成,格律工稳,起承转合,中规中矩,显示了作者对于近体诗创作的娴熟技能。 诗作托物寄意,借景抒怀。全诗围绕“柳絮”这个具象,展开想象和联想:年年柳絮,送走了美好的春天,而春之再来,已是别年了,叫人感喟青春易逝,时不我待;而行踪漂泊,起落无依,又恰恰寄予着落寞的游子情怀。所以,作者正是通过春意阑珊,柳絮飘飞的情景的描绘,表达伤春与惜春的感喟和天涯游子之思。这是一种常人之怀,即是普通人的正常反应;但又是一种特别之怀,即与经历、性格、素养有关,能够确切的表达出来。 取喻贴切,委婉有致,是诗作在表现手法上极为成功的亮点。比附与象征是诗歌最为常用的手法,但比喻的使用,必须紧扣事物的共同点,才可形成默契而生动的思维,起到一“喻”中的的作用,从而让诗家准确的传情达意。但一般说,任何比喻都是跛脚的,就像苏轼在《日喻》中所说,似乎比喻都不无缺失。,所以,比喻能否恰切,影响着诗作的质。那么,格林的这首诗的喻比怎样呢?记得有位诗友在评此贴时说,“比喻透彻,意向深远”,我以为这个评价很中肯。所谓透彻,指的是贴切而形象。所谓深刻,即是让人浮想联翩,象外生象。首先是喻雪,这个我在开头说的故事就说了,就不赘述。值得指出的是在古诗词中,为确切去描述事物,凸显其特点,往往借助他物,物物互喻,如“千树万树梨花开”,再如“梨花堆雪”等。另一个是白发喻,也是很新颖别致。把轻盈雪白的絮,说成游子新添的白发。这些个喻比很有内蕴,启人遐想。再一个就是絮花和游子之喻,这里当然是以“漂泊无定,不可自主”作为联系点的,也很形象和恰当,并且引人联思。总之,精当巧妙而贴切的比喻给作品平添许多微妙。 值得强调的是,大凡咏物之作,并非写出事物的特点,做到形似就是好,更重要的是要赋予物以情感和思想,通过物征来表达人情,或是言志说理。文字里情景交织,物我交融,这方为写物的高手。刘协在《文心雕龙》里说“昔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辞人赋颂,为文而造情。”他认为,文字就是作者情感或思想的外在载体,即为情而造文。他反对“为文而造情”。他又说,“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更进一步说明心、言、文的关系。本篇在这方面做的是相当不错。说句多余话,吟诵全诗,我们能明显感到首联的诗气弱了一些。 限于自己的欣赏水平,也疏于作者的经历,这个赏析当然是有限的,甚至有错误,发出来一方面想和诗友们交流,同时也就教于方家里手,多多赐教,更有待于先生的指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