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大脸猫 于 2014-11-11 14:30 编辑
整晚上我都在琢磨这一段: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我手头的这本老子,是傅佩荣解读版的。他的解释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他是这样说的:去除知识,就没有了烦恼。奉承与斥责,相差有多少?美丽与丑陋,差别又有多远?众人所畏惧的,我也不能不害怕。遥远啊,差距像是没有尽头!众人兴高采烈,有如参加丰盛筵席,有如春天登台远眺。唯独我淡泊啊,无动于衷,好像还不懂得嬉笑的婴儿,孤孤单单啊,好像无处可去。众人都绰绰有余,唯独我好像有所不足。我真是愚人的心思啊!混混沌沌啊!世人都炫耀光彩,唯独我暗暗昧昧。世人都精明灵巧,唯独我昏昏沉沉。辽阔啊!好像天边大海;飄荡啊,好像无所栖息。众人都有所施展,唯独我顽固又闭塞。我所要的,就是与别人不同,重现那养育万物的母体。
我闭上眼睛,让思维飘得更远,以期能抓住老子飘飘的衣袂,却总象泊在大海之中的孤舟,四处没个牵系。俗人察察,我独闷闷。能不郁闷么?
我睁开眼睛说:“这段不对。肯定有问题。”老虎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我说:“是不是有错字?或者是解释错误?”老虎抢过书去,大声读了一遍说:“没错啊。”我说:“可这意思是断裂的,我找不住头绪,心里撂得慌。”老虎说:“你可以多查几个版本么!”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打开手机,上网搜索。
网上说法千万。对于绝学无忧这一句,就有着几种版本:一种如傅佩荣说的,“去除知识,就没有了烦恼。”一种是“没有烦恼就是最高的学问”,一种是“最绝妙的学识就是精神上无忧无虑,不为物质生活的贫乏而困惑苦恼”还有一种是:“若掌握了超绝的大智慧,还有什么事情是可忧患的。”……
对于“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若何?”,网上的另一种说法是“唯与阿开始只是声音不同而已,后来竟然演变成了善与恶这么大的差别……”俗人察察,我独闷闷,能不郁闷么?
早晨步行上班时,我脑子里仍然回旋着这一段,以致于无意中诵出声来。马一里奇怪地看着我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背老子呢,想听么?”马一里说想。
我于是解释了傅佩荣关于老子的绝学无忧。问马一里:“你认为这么解释对么?比如,一个傻子,什么都不懂,是不是就无忧了呢?”
马一里说:“当然是啊。比如有人骂这个傻子,他根本听不懂,怎么会生气?”
我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见到老子衣袂飘飘地当风而立,吟出了下面几句:“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
我又何必总斤斤计较于一段话的意思是不是断裂?这种经典,经历了几千年,不唯本意变更了,就连字可能也被后人传错了。想起庄子天道上有一则“轮扁斫轮”的故事,笑了。
附轮扁斫轮(网上搜的,懒得自己译文):
原文: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译文:齐桓公在堂上读书,轮扁在堂下砍削(木材)制作车轮,(轮扁)放下椎凿的工具走上堂来,问齐桓公说:“请问,公所读的是什么书呀?”桓公说:“是(记载)圣人之言(的书)。”又问:“圣人还在吗?”桓公说:“已经死去了。”轮扁说:“那么您所读的书不过是圣人留下的糟粕罢了。”桓公说:“我读书,做轮子的匠人怎么能议论?说出道理就可以放过你,没有道理可说就要处死。”轮扁说:“我是从我做的事情看出来的。砍削(木材)制作轮子,速度慢了,车轮就光滑却不坚固,动作快了,车轮就粗糙而且不合规格。只有不快不慢,才能手心相应,制作出质量最好的车轮.。这里面有规律,但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不能明白地告诉我的儿子,我儿子也不能从我这里得到(做轮子的经验和方法),所以我已七十岁了,还在(独自)做车轮。古代人和他们所不能言传的东西都(一起)死去了,那么您读的书不过就是古人留下的糟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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