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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色妞妞 于 2010-8-12 09:56 编辑
回家第十五天,已注射了四瓶杜冷丁,他仍然痛得不行。晚上八点多钟,他说了句:“哥,我想解小手。”我赶紧扶他起身——刚一站起,怀中却忽地一沉,他的身体彻底瘫软,就那样直直地向下坠落、向后翻倒了下来。
我一下被压倒在沙发上,还是下意识抱住了他——可不能让他摔在地上!伸头一看:他的眼珠正慢慢上翻,直翻到全是浊黄的眼仁,此后就再也没有改变。
他是不行了!虽然我明知这是早晚的事,可还是傻瓜一样呆住了,仿佛时间已停顿。弟媳和女儿撕心烈肺的哭声很飘渺,恍若未闻。
我木木地任他压着,脑中一片混乱:老天不公、天不佑善啊!兄弟一生孤苦,善良近愚,烟酒都不沾,咋就偏是他得了这病!他才三十九岁啊!
慢慢地,我轻轻抽出身来,把他横着顺躺在沙发上,我坐在一端,让他肩部枕在我腿上,右手环抱着他的头,腾出左手来打电话,通知亲友们来送他最后一程。
他张着嘴,艰难、急促地呼吸着,虽已说不出话,但神志仍然清醒,当我告诉他谁来了时,他还会眨眨翻着的眼仁微微点下头。在无情的阵痛猛袭下,他痉挛着、颤抖着,抽搐的余波清晰地传向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我却全然无能为力!我生死相依的兄弟啊!
到了十点多,我见弟媳、女儿已哭到瘫软,便告诉他:“你还有什么放不下?放不下也是白搭!放得下要放,放不下也要放!”说着说着就哭喊起来:“你快死啊!兄弟!你干嘛不咽这口气?!你想她们也哭死不成?你听着:我要你快点儿死!”说完只觉悲凉如潮,泪下如雨。不是我要哭!实在是眼泪自己要流!我哪里会哭?我根本就不会哭!可兄弟,我那一辈子都听我话的兄弟,这次竟然没有听,还没有死去。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听我的话。
十二点零五分,他在我怀中轻轻一抽动,整个人就完全放松了。我轻轻说了声:“兄弟走了。”慢慢为他抚合了双目。周遭的哭声已离我远去,迷惘中和我四哥一起为他脱了衣服,细心擦洗后,再给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裤。他一直很温顺地配合着,纯真如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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