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6-6-29 17:04 编辑
(一)
那是一九六一八月的一个上午,秋风乍起,暑气已去,十四岁的男孩桑桑,登上了油麻地小学那一片草房子中间最高一幢的房顶。他坐在屋脊上,油麻地小学第一次一下就全都扑进了他的眼底。秋天的白云,温柔如絮,悠悠远去,梧桐的枯叶,正在秋风里忽闪忽闪地飘落。这个男孩桑桑,忽然地觉得自己想哭,于是就小声地呜咽起来。
明天一大早,一只大木船,在油麻地还未醒来时,就将载着他和他的家,远远地离开这里──他将永远告别与他朝夕相伴的这片金色的草房子…
这是小说<<草房子>>的开头,短短二百余字,深深打动了我。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幢草房子。
记不真切是哪一年,总之很小,母亲带我去看父亲。父亲住在学校职工宿舍。宿舍是长长的一栋,这头进去,走到尽头,才有出口。中间一条过道,左边是房门,右边也是房门。父亲的房间很小,摆一张床,己所剩无几,靠近门的小桌上,摆着热水瓶和脸盆饭碗。窗子是一块活动的墙,一截木棍支着。墙不隔音,外面讲话,里面也听得见。墙不是砖垒的,是竹竿外面缠草绳,再糊泥而成。三角形屋顶,用粗壮的竹杆架着,顶上铺着稻草。
几年后,父母把我接到身边,这幢草房子己不知去向。而我的小学生活,也如这草房子,不知所踪。
我在父亲工作的镇上读初一。对爸爸妈妈的称呼,还有些生涩。碰到父亲的同事,爱低着头看凉鞋里的脚趾头。脚趾头上有细细的白点,那是汗热的,或有深色的被水浸过的印痕,那天肯定下过雨,玩水玩的。我对母亲一样陌生。很长时间,叫“妈妈”叫不出口。母亲远远的唤我名字,我就低着头慢慢凑近,不说话。她拿了麻花或瓜子跟我说,快叫人。我不叫,被逼急了,就叫得只自己能听见。妈妈知道我喜欢1955年的五分硬币,常拿了让我叫,为了得到硬币,我就叫。有时,妈妈故意说没听见,我就要多叫几遍。那是值得的,因为那种硬币很特别,双面图案印制不清,听说有收藏价值。
我怀念小学同学。不过,新学校也有很多乐趣,比如坐在我前面这位男同学。他姓谢,小小个子,有趣的是他的头。在刚过完的这个夏天,因后脑勺长疖子,留下四块大疤毫发不生。印疤实在太大了,调皮的同学给他取绰号叫“谢和尚”,另一个绰号是“太平洋”。同学最初这样叫时,他无奈也忍气吞声,只低声回:“你们欺负人。”后来,听顺了,也无所谓了。有大胆的男生还伸手去摸他的疤。有段时间,他手上总拿着东西往光疤处蹭,引得一群同学围观。原来,他爸说,擦生姜能长出头发来,他希望快快摆脱窘态。我也希望他头发快点长出来,毕竟一颗头这样阴一块阳一块,很不好看。只是,直到初中毕业,他的头还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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