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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简单故事 于 2014-5-25 00:05 编辑
母亲2009年9月14日上午8点30离开我们,终年89岁。
母亲走的几天,意识都很清楚。只是最后的几小时,意识才模糊的。
母亲走的两天前也就是12号,还想说话,我问她:“妈你想说啥?”她摇了摇头又不想说了。我离开她的床边,她吃力的又说:“莫把蛋忘带走了。”这是我听到母亲的最后的话。
蛋是医院发的。母亲最后的话听来好像没有意义,其实是有意义的。母亲给我们做了一辈子饭,这是她眼前通过语言能做的最后一点事。也许母亲还有话,但她不说了,眼前我在她身边。还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她说不出话来,看当时的情形应该不是。
母亲的话一向不多,说话头脑清晰。她一生断断续续的做事,算是没工作的人,所以也没什么遗物留下。
母亲是9月5日住进医院的,检查心律、胃、血糖以及坏了5年的髋关节都不太好,这给她带来痛,但是她没把痛喊出来。她的表情从来是平静的,所以我没从她的脸上看到多少忧伤。这说明母亲心怀宽广。
母亲最后告诉我要节约。母亲一生都在勤俭节约,她在操劳中把六个子女拉扯大。勤俭节俭让她完成了一个做母亲的义务。她用勤劳把我们带大,用艰辛把自己送走,这是她不告诉我但我要记住的。
母亲在医院的几天,虽然话少,却清清楚楚,只是最后时候意识不清。我看到母亲的眼神慢慢收缩,发出一点余光,我知道母亲在弥留,她要走了,忍着痛,她在暗示我一种坚强的意义。
母亲没有遗言,她是要我做一个平凡的人,实在的人,过日子的人。
母亲走了,她看上去就70来岁,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她在教导我无论生活多苦,都要善待自己,善待家人。
人是在平凡中表现品行的,因为平凡的时间比较漫长,漫长的平凡过程,才体现出什么是坚持,什么是信守,什么是友爱,什么是敬仰。母亲在大院是很受敬仰的人,没有人听过母亲谈他人的闲话,那些慈祥的老人几乎都是母亲的朋友。母亲的朋友还从一个院延到另一个院。她们相互帮助,虽然是些生活琐事,但情谊真挚。
母亲有五个儿媳,没有儿媳听过她说另一个儿媳不好的话,或者一个子女听她说另一个子女的话。她总是在这个子女身边惦记着那个子女,一直到每个子女都惦记一遍。母亲是平等对待每个子女的。
医院期间,母亲主要由身边的人轮流看着,外人以为是她的亲闺女,对母亲这样好,其实是俩个儿媳。两个儿媳是自愿的轮流看着母亲的,通宵的陪着她。
一个89岁的老人,头发花白,眼好、牙好、耳好、肤色好、记忆好。难得的是,不话多,不说糊涂话,直到她不会说话了。
母亲早晨起来,打开收音机,听新闻,听广告,然后午饭时告诉我们,吃哪些可以防病,吃哪些有益健康。因为天天有新闻,这让我们记下了许多有用的东西。
母亲的右腿是04年上市场买菜摔坏的,髋骨头错位1.5公分,并伴有创伤性糖尿病,医院说母亲年纪大了劝我们不要动手术,自己调养。因此腿上的疼痛其实一直伴着母亲,只是她没吭声。
早晨起来,打开收音机后,母亲还做上肢运动,上肢活动完,又活动下肢,再按摩摔坏的腿,最后叫我打盆热水放在床边,自己洗脸、擦身、换衣、漱口,天天如此,不让人帮助,也不埋怨人。这样一直在床上坚持了五年。
床边我用铁架做了个解手便椅,母亲都是自己支撑着身体去解手,到住院前都是这样。五年时间母亲就在床上平静而乐观的生活着,不时有邻里的人来看她和她摆龙门阵,都说母亲自己将就得好。
我没有听过母亲喊痛,我知道她有痛,是忍着的,怕声音影响我们休息。我刚上学的6岁女儿,她给婆婆倒痰盂,婆婆说:“柯儿,婆每天奖励你五毛钱,作为你的劳动报酬哈。”这是她婆孙俩的协议,以后只要女儿在家都坚持给婆倒,有时痰盂被我们倒了,女儿也要拿去再冲冲,然后对婆说:“婆婆,今天我又倒了哈,记得给我拿钱哟!”婆婆总是高兴的说:“记得记得,婆都给你存着呢。”婆婆还故意逗柯儿,“柯儿柯儿今天是六一,婆给你五元节日奖,自己去买东西哈。”“谢谢婆婆哟!”柯儿把钱接到手,一看是五十的,于是悄悄拿给妈妈说:“妈,婆说给我五元,给了我五十元。”“去,还婆哈,不要婆的钱,婆没有工资。”柯儿还钱时,婆故意说:“哦!是我看错了,错了就错了吧。不用还了,买点好的去。”我们都笑了。母亲每月有几百元的民政生活补贴。
母亲人缘好,和她接触的人很敬她,过一段时间就有人就把母亲接去住一两天,我记得有三个比母亲小的阿姨一直这样做,她们说喜欢和母亲说说话。她们陪着母亲走。母亲是一个让人亲近的人。
母亲还有个好习惯,少于流泪,少于伤感。她看电视,是平静的去看,情绪不随电视情节波动,父亲常常看得泪流满面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母亲却能从头到尾的说出故事来由。我一生中见母亲流过两次泪,一次是父亲走的时候,一次是她姐姐走的时候。
文革时,群众两派武斗,分零年和指挥部,后来都拿了枪打仗,有人在武斗中被打死了。父亲是单位领导,他们找父亲算账,要把死人往家里抬。母亲在家,很镇定,叫我们不怕,去屋外躲躲。后来我听人说母亲象没事人一样,请那些人随便把尸体往家里放就是。很多好邻居不答应这样做,坚决阻止了那些人,死人到了门前也没被抬进家。母亲是个镇定的有胆识的人。
那时家里兄弟多,父亲一个人的钱,还要养活在山东的婆婆爷爷,供应的粮食主要以粗粮为主,油水少,天天不是吃红苕就是吃玉米和面。油水少饭就吃得多,母亲总是想法找些粗粮让我们填饱肚子。直到前面几个兄弟工作了生活才渐渐有了起色。那时感觉所有的家庭都这样,都孩子多,也许我们还算好的。
我一生最幸福的是一直和父母一起,能够得到他们的照顾和我对他们尽一点孝。他们的音容笑貌常常出在我的梦里,仿佛就在昨天。
母亲一生平平凡凡,然而就是这种平平凡凡塑造了大爱。我对母亲的思念没有一天停止过,对母亲的爱无法用文字表述,遗憾的是我不是摄影家,不然我会留下一些真实的画面以作为我对母亲的纪念。我想所有的儿女都存有这份情感吧!
1920年母亲出生在山东青岛一个叫杨家村的村庄,这是个靠海的村子。1936年母亲参加了革命,37年底加入了共产党,还当了游击队长。我没听母亲讲多少她过去的事。我听说她的哥哥和妹妹都参加了部队,有的牺牲了,有的当了将军。但,我也仅知道这些。
93年我去过一趟母亲的老家,老家还有远房亲戚,是母亲后妈的一个孩子。当地领导接待了我们,他们说母亲是方圆百里的英雄。我很惊讶,但从他们对我讲的母亲的抗日事迹听来,我疑问,难道母亲真是英雄。
原来母亲还有这么多不为我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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