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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半个月亮冷冷挂 于 2014-5-15 15:35 编辑
好朋友
从东大街里出来,阿诺左拐右拐的,沿着一家一家的商铺门前寻了过去。胡南南说是在小江南旁边,然而先前的小江南饭店搬了家。青灰色的水泥街面,拥挤着车。阿诺穿着尖细的高跟鞋一扭一扭,发梢一跳一跳像圈了上翘的狗尾巴,一路袅娜多姿。神情冷淡旁若无人,即便是找什么,阿诺也绝不左顾右盼。这一贯的注重。
阿诺是个讲究的女人,从举手投足到穿衣吃饭,无不在意。阿诺的讲究也是有一些缘由的,近来,生意渐好起来,腰包鼓了起来,同时言谈举止间,得意神情多少也溢于言表。嬉笑间,阿诺拍着胡南南的屁股,“挺胸,吸气……这儿,这儿,收紧小肚子,腿伸直……夹紧了你的屁股!能不晃得没个定数吗。”胡南南的小肚子上长满了赘肉,憋紧了,不上十秒,哎哟我的妈呀!大大的懈下口气,颤动一圈亮珠珠的肥肉,胡南南笑了,连着胸脯颤个不停。胡南南是胖子,单单小腿细瘦,这么跟个陀螺似的,笑起来泠泠作响。 阿诺陪着一笑,一撇眉毛抖了抖, 多是有些滑稽的意味。
然而阿诺和胡蓝蓝是好朋友的这层关系毋庸置疑,大约与打小一起玩耍长大有关。于是逢一起吃饭的时候,话题最多还是小时候的事。
胡南南说:“阿诺,记得有次我们去给老师拜年吗?出门前,奶奶在书包里装了一盒酥糖,说是送给老师的。最后老师家没找着,你累了,叫着饿了,酥糖全被你吃了,你噎得慌吗?”
胡南南说:“阿诺,瞧我现在胖的,抖抖一身的肥肉,你知道我从前是多瘦的。我们俩的衣服时常换着穿,你穿上我的,我穿着你的,——笑,你个小气鬼,总怕我弄脏了弄坏了你的衣服。——那个时候,一来一去,可以招摇呀,显摆我们有衣服似的。—— 小时候真穷。”
胡南南又说: “阿诺,小时候,外面怎么那么新奇,那么有魔力?竖起头家里便没了我们的人影,总也疯,总也野不够,天黑不回家,你睡在我家床上,讲不尽的悄悄话。——你都讲了些什么?哪里还记得,嗯,讲不到几句早睡着了,——一晚上的在外,你妈妈都不来找你哈。”
胡南南的话很多。胡南南说话的时候总有个习惯,喜欢去摸摸她圆嘟嘟的鼻子,一笑,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
阿诺吃的少,说的也少。没说上几句,电话响,忙不迭的接了。接完了,丢开的话题,也早就忘了。
胡南南慢腾腾地拨着菜,又去摸了摸她的鼻子,不经意的,就在适宜的时机,好像轻描淡写的,她问:“阿诺,最近忙不?”
“忙!都累死了,找个好工人真不容易,才熟悉一点业务了吧,这不转身又跑了……”
“让大伟去帮你好了,”胡南南很快的说,“整天闲置又没个事,又会开车,让他下乡送货,多好。夫妻两人,别在大众场合下老是霸道的凶他。”
这样的话真没少劝,倒像是在求,胡南南在心里一遍一遍的烦她。
“真是火爆脾气,真是霸道,真是穷凶恶极,有什么好处呢。”胡南南厌恶的想:“养的大伟油嘴滑舌,当面低声下气,唯唯诺诺夹着尾巴跟条狗似的讨好着你,背地里,尽干些恶心的事,那些子事情只怕你阿诺愚蠢,不知道是了。”这些话胡南南可不敢明说,只怕是说穿了,依着阿诺的性格,那是一定要踹了离了,这事情可不能做。胡南南的鼻子嗤了一声,心说:“就是亲姐妹也不能说吧。”
胡南南翘着筷子,端着头,于是一次又一次的看着阿诺一口拒绝,断然回绝。
猫咪一样狡猾的胡南南,静静捕捉着阿诺撇下了嘴,阿诺挥了手,后来再跟着阿诺一起熟练地说,哟,算了吧,你都不知道那个人有多好吃懒做,不识体呢,工人群里带头偷工!总之别说他了,说了来气,老鼠屎一粒,搅屎棒一根。指望不到他,没法指望,随他去吧,离远点,眼不见心不烦。胡南南瞧着阿诺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斜望着别处,一副清高冷漠的样子。
阿诺是怎样一个高傲的女人,即便伤心,她也不轻易流露。
大伟的出轨,阿诺怎么发现的,确切的说胡南南并不知情。
胡南南开始装傻,装出什么也不知道,胡南南忽然觉着话少其实是件好事。
再在一起,阿诺的话渐渐多了。
阿诺说:“南南, 那个时候,谁家不是一群孩子,孩子那么多,哪有精力照顾得过来?只顾拼命挣钱养家了,累都累死了。光靠大孩子照看着小的 ,大点的也正是玩心最重的年龄,要不我们家的老四怎么会一头栽进潲水桶淹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阿诺的眼光迷离凄凉,阿诺垂下了脑袋,阿诺想起了老四,想起老四倒插在泔水桶两条小腿朝天的样子。
阿诺说:“南南,小时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妈妈特意给我煮了红蛋,她还给我买过羊毛毯,直到现在那羊毛毯我还留着,叠整齐了放柜橱里,一辈子要留着。”
阿诺又说:“南南,你告诉我,大伟在外面还有些谁?你告诉我。”
胡南南唔唔的应着,“我哪里知道,我不知道。真的,没哄你,不哄你,我真不知道。”胡南南装的一无所知。
时间一久,胡南南发现阿诺竟然没依着性子,那样踹了离了的事静悄悄的也没发生,从前那些胡南南想着害怕而小心谨慎的事并没爆发,阿诺好像一举反常,好像跟大伟反而亲了,外人前偶尔还要亲昵,再是难得凶霸一回。大伟照旧的闲置在家,睡到大上午,深夜不归家。有时夹着一支烟,出现在众人前,瘦长的一张马脸,脸色阴郁而惨淡无光,和着阿诺依旧低三下四,垂下尾巴腆着脸皮的下作讨好。
阿诺和胡南南继续上馆子,这似乎是她俩之间的唯一联系方式。胡南南扭着一身的肥肉,由最初的感慨万分慢慢地到后来渐渐也生出了一点鄙夷。胡南南有一天去老屋收拾的时候,在小时自己曾经用过的书桌最里面意外的翻出了一条粉红纱丝,怔了半天,这不是很久以前自己丢失的那条?怎么在这儿?为此到底还是埋怨赖了阿诺好长的时间,胡南南心里忽地一酸。
阿诺开始越发的讲究,冷冷淡淡好似和胡南南生分了些,也好像也不全然是,总之两人还是好朋友,只不拒绝。
从东大街出来的时候,阿诺婀娜多姿的走过,阿诺很喜欢这么走,孤孤单单的在旁人欣赏的眼光里,在互不认识的人群里,傲慢的披着阳光,阿诺觉着自己其实有很多的闲暇时间。
找到那间小饭馆很是费了一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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