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2688|回复: 6

月下茶香 [复制链接]

枝影横斜

主楼

发表于 2014-5-12 22:3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夜渐深，周围的喧嚣渐渐睡去。一弯新月温柔地挂在天边，隔着窗，遥遥与我对视。
　　冲一壶开水，取一个青花瓷杯，拈几茎前几日刚刚收到的西湖龙井，热气袅袅中，看鲜绿的生命在透亮的水里上下起伏翻卷。鼻端，淡淡的茶香缭绕，如浅浅的音乐奏响，让紧繃的神经和身体都放松下来。轻啜一口，顺滑爽口，沁人心脾！
　　喝着茶，不由想起送茶的人。
　　这是我刚刚从师范毕业的那一年，回到家乡教的第一届学生－－－小军。一个淳朴，活泼，长着一头黑亮黑亮小卷发，面色黑里透红，喜欢笑，而且一笑就露出雪白牙齿的男生。还记得当时，我自己也还是个大孩子，回到当初曾经上过学的地方当起了老师，有些失望，也有几许欣喜。失望是因为觉得读了这么多年书，没有分到一个好一点的城镇小学；欣喜，则是因为感觉到了乡村小学里同事的热情与孩子们的天真可爱。
　　那时，整个学校的学生不多，我接手的这个毕业班也就十来个人。白天，上课，批改作业，与孩子们做游戏，带他们去野外游玩，如捡苦株，捡梨，拾稻穗，当时学校后方有一个山谷，里面有几株高大的苦株树，而竹篱笆围着的菜园里，则有一棵几十米高的大梨树，学校的对面呢，成片成片都是稻田。这，就成了当时我与孩子们的乐园。
　　但是，每到放学，同事们都回家了，孩子们也都各自归去。整个校园就显得格外空旷，我无所事事，就只好呆在房间里舞文弄墨，听听录音机，吹几声笛子。暮色渐临，黑暗开始笼罩了整个校园，小窗里透出的灯光就显得特别孤单。听着窗外的水声，风声，还有远处的狗吠，心里真是渴望有个说话的伴。
　　“漆老师，漆老师！”就在我准备吃晚饭的时候，楼下传来两个稚嫩的声音。原来，是小军邀了另一位也叫小军的孩子来看我了。他们知道我一个人住在学校，吃完晚饭就一起过来看我。看他们来了，我的孤单一下子就被赶走了。连忙招呼他们上楼。小军很健谈，很快就能与我拉上话。另一位则腼腆多了，还没说话么脸就先红了。
　　在孩子的话语里，我知道小军的父母早年就离异了，他跟着爸爸一起生活。爸爸喜欢喝酒，有时还会发脾气。而且，常年不着家。这此后，我就对他多了一个心眼，在学习上，在生活中，都会多问他一两句。懂了吗？作业会做吗？爸爸有没有在家？谁给你做饭？他特别聪明，而且善解人意。很快就博得了我的喜欢。
　　有时，我会留他一起吃晚饭，有时，甚至会在他爸爸不在家的时候，留他到学校住下。而他的出现，总是伴随着另一个小军。我们简直就像是三个好朋友了。他们有好吃的，也会从家里带过来与我分享。有好玩的，也不忘跟我说。他们喜欢听录音机，喜欢听我吹笛子，也经常陪我一起散步。当时，我在那个小学校过得一点不孤单，真是要感谢他们二位了。
　　后来，小军说医生检查出他是乙肝，而且是遗传的。他很担心，因为听说这会转变成更严重的病。我就特意找了资料给他看，告诉他，只要坚持治疗，就不会有事的。记得之后还从乡镇医院给他买了几盒保肝灵，喝了之后，好像他的恐惧完全消失了。
　　毕业时，我们三个照了很多合影。其中有一张是在红花草地里照的，满天满地的红花草，我们三个都笑得很灿烂，而且脸上都红通通的，好像喝醉了酒。一点离别的伤感都没有，也许是不懂，也许是乐观。他们上初中了，我很欣慰。因为自己辛苦的一年终于有收获了。上初中了，他们还是会时不时来看我，吃顿饭，留个夜，感情一点没有疏远。
　　慢慢的，他们初中毕业了，有一个女生上了高中，后来还考了重点大学，又后来据说考研了，还分了很不错的工作，不过她从来没有与我联系过。而小军，因为家庭原因，初中毕业就出去闯世界了。偶尔回来，却依然记得来小学校看我。他说自己在外面还好，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过年了，准备接着出去找。却愁着路费。我说，这不用担心的，我可以帮忙！他开心的笑了，笑很很灿烂。白白的牙齿，深深的酒窝。我真好久没有见着他这样的笑了！
　　再后来，他结婚了。我很高兴地去了喝喜酒。就在婚宴上，我听说他染上了不好的习惯，又不知是真是假。却不好当面问，只是心里有些担忧。从这以后，我们的交往就慢慢淡了。
　　十年后的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比以前高大了许多，而且一手牵着一位漂亮的小姑娘。他惊喜地喊：“漆老师，你还好吗？”我接过他的手，用力地握着。“呵呵，这是我女儿。在你们学校读一年级。”
　　他紧接着说。哦，原来他一切都好！我的心，似乎特别开心！
　　他问我，喜欢喝茶吗？我现在在杭州那边工作，做得挺好的！我寄两盒茶叶给您品品吧！我只当是寒喧而已，只是说，好啊！真开心看到你今天这意气风发的样子！
　　没想到茶叶说寄就寄来了，签下快递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一段青春的往事如电影一般，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月光下，杯中的茶叶已经停止了翻转，在杯底轻轻地呼吸着，似乎静静入梦了。我的鼻端，却依然萦绕着淡淡的茶香，如月光一样，闪着幽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