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我父亲爱养鸟
我父亲进了县人大常委会,约等于退了二线,每天在家除了读书看报舞文弄墨以外,还迷上了养鸟,他先是到离休县委书记唐世功的家里去看鸟,后来就养老唐淘汰的傻鸟。我父亲这个人做事总是重视成效,只要他想做的事,就不会蛮干。他舍不得花钱买鸟,却舍得花钱买书,他买了很多养鸟的书,慢慢的就成了养鸟、驯鸟的高手,不仅经常到老唐家去指导工作,还把老唐淘汰的傻鸟培养成了歌星,气得老唐直耍赖,非把送给我父亲的鸟再要回去不可,实在要不回去就主动张罗着用好鸟换,慢慢的我父亲笼子里就全是好鸟了。
养吃粮食的鸟,是人都会,只要食罐里不断粮,水罐里不断水,鸟就死不了。百灵就是这样的鸟,不仅好养,叫得也好听。但要使百灵的叫声丰富多彩,会很多口儿,就得让百灵跟各种各样的鸟比着叫,学着叫。为此,我父亲在养百灵的同时,还养过红脖儿、蓝脖儿、蜡嘴、哄子、白眼圈(秀眼)、白玉鸟和灰喜鹊等。我父亲非常喜欢红脖儿和蓝脖儿,它们长得漂亮,叫声委婉,听说过去的地主老财就爱玩这两种鸟。可是这两种鸟与我父亲无缘,尽管我父亲精心巴意的为它们供着吃喝,为它们打扫卫生,晚上还为它们罩上笼罩,养得它们雍容华贵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过不了开春脱毛这一关。老毛脱不下去,新毛就长不出来,鸟儿就会越来越丑,没脸见人,最后就捂着一身老毛抑郁而死。为了闯过这一关,我父亲看了不少书,做过各种各样的尝试,也没有找到突破口,最后只好望脖儿兴叹了。白玉鸟和灰喜鹊也和我父亲无缘,它们虽然好养,但吃得多拉得多,我父亲是个爱干净的人,整天给它们擦屎擦尿的也收拾不干净,就只好让它们远走高飞了。最后只有百灵、蜡嘴、哄子和白眼圈(绣眼)成了我父亲的最爱。
在我父亲养过的鸟里,除了百灵、蜡嘴和白玉鸟是吃粮食的以外,剩下的全是食肉鸟,只吃虫子。可是虫子的热量很大,吃多了鸟就爱生病,甚至猝死。为了确保食肉鸟的健康,就要强迫它们吃鸽食。我父亲为他的爱鸟做的鸽食是用绿豆面和蛋黄配的。但要让肉食者吃素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仅要有耐心,还要动心眼儿。我父亲为了强迫没驯化的食肉鸟吃鸽食,就在食罐里的鸽食上放一条虫子,等鸟把虫子吃了以后,就饿着它,饿得挺不住了它就会试着吃点鸽食,慢慢的就以鸽食为主食了,虫子倒成了鸟们的副食。我父亲担心吃粮食的鸟老吃粮食会营养不良,还想办法为这些素食主义者改善伙食,把喂鸟的小米用蛋黄搓了,还在小院里种一些它们爱吃的苏子。我妈说我爸伺候鸟儿比伺候孩子还精心,我们姐弟五个从小到大,他连一次都没有这么精心的伺候过。
为了减少开支,我父亲还学会了养虫子的手艺,他用麦糠养的虫子,不仅能满足自家鸟们的需求,还能免费为老伙计们做些补充,特别是“唐知县”,自从我父亲自己养虫子以后,他以为自己对我父亲“有恩”,就经常到我父亲这来讨方便,基本不到鸟市上去买虫子了。
我父亲把自己的房间叫“鸟语书屋”,听着鸟语看书,听着鸟语写作,听着鸟语吃饭,听着鸟语午睡,他其乐无穷。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天,他的爱鸟们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他的老伙计们来吊唁他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这些活蹦乱跳的小鸟,有人提议要让这些鸟儿陪着我父亲去火葬,我妈没同意,我妈说要是我爸知道了更不会同意。我爸喜欢鸟,就希望鸟们活得更好,就像我爸喜欢他的老伴、他的子女、他的老哥们一样,希望大家都快快乐乐的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吃自己愿意吃的饭。
我父亲上天堂陪我奶奶去了,他的爱鸟全被我姐夫接管了,它们在我姐家继续唱着跳着,我想父亲的时候,就到我姐家看鸟,和鸟们说说话,把工作和生活中的喜悦和烦恼都告诉小鸟。
百灵 哄子
蜡嘴 白眼圈(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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