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
那天在红袖佳人看到个贴子,走好!我亲爱的朋友晓春(听雨馆主),作者是吸血僵尸,噢,就以为是吸血僵尸又帮着馆主发贴了。百无聊赖地点开,你知道,僵尸的贴子总是高举高打高深莫测的,而这篇倒不难懂。把文中掺杂的乌央央熙攘人流般的个人情思拨拉开,露出一个凛冽的主题,难以置信——那个白喧绵柔的白胖子,那个前不久还在搞笑逗乐的馆主,真的走了……吗?
我和馆主完全是不搭的主儿。我吧,既没有僵尸般和他搭伴闯毛子国的惊险履历,也木有如老梅和小绿同他把酒话人生的甜密瞬间,也木有如桃花般受到他热烈追捧和爱慕的拉风时刻,就是在北京城大街上以百万分之一的概率遇到了,必定也是擦肩而过那种路人甲乙的关系。按道理,馆主的追思文字应该由僵尸之流隆重祭奠出来才对。可游人也可以仰慕泰山的风采嘛,不见得只有土著才有给它写匾的权利;草民也可以故宫一游么,并不意味着就爱新觉罗家族的人才能独领皇城风骚,再说农家院里的土鸡蛋你吃得俺也吃得,也并不表示只有养鸡的婆娘才可以对那只勤恳下蛋的老母鸡报以暧昧的微笑。说来惭愧,偶尔看到馆主那张在红袖久久留传,因而得名的经典旧照,戴着眼镜、仰望蓝天的白胖面庞高高扬起拥抱太阳的白胖手臂,忍不暗嘲,这膀子若是长在我们家尚书身上或得一摸,长在馆主身上……怕只好了僵尸了。
如今,俺心中的泰山崩而故宫摧,老母鸡涅磐成凤凰,俺嚎一嗓子,有问题么。
和馆主最初的交集是我早年端起来写得那篇《戈壁滩》一文,馆主说写年月日应该统一用阿拉伯数字或大写,不能一会用这个一会用那个,而叙述迁徙史也应该是从大到小,比如西北——新疆——石河子,而文中八一糖厂——奎屯——农七师,这样的排序中,农七师的概念肯定大于前面的糖厂和奎屯。错别字也指出来了,出讷——出纳,累极一生——累及一生,讶异——诧异……别人看文是热闹看皮毛,他看文大概既要看热闹看皮毛还要看肌理看质地的。
后来发现,并不是因为你写得好人才这么细腻的,他给许多人都这么看,像医生常洗手,是一种类似职业病的文癖,容不得字也别了,句也病了。
馆主说给人回个贴有时能耗半个多小时。为了求证一个典得翻书吧,为了有力地驳击得措辞吧,为了放好一个悠然绵长的拐弯子屁得虚张声势还有迂回潜伏吧。
玩也可以这么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他那个回贴硬是给俺开了眼,我后来给一些相好回贴的时候,也这么用劲了,不负你的文字俺的充数大学问哈
馆主给我的感脚就是——富裕,别人是钱和牛逼富裕,他是那种肚子里学问和花招富裕,因为富裕写个贴就信手拈来的随便,骂个人就游刃有余地轻俏,驳个斥就一览众山小的大气。无论别人骂得如何不堪入目,叫嚣得何等气急败坏,他都保持属于白胖子特色的超然和淡定,似乎拈花一笑,片叶不沾,像一玩太极的,宽袍大袖,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对方的戾气霸气山蛮气小家气绵绵化去,缕缕成风……
凡他写的文,能看到的都看了,写酒的,写食的,写友的,写典的……显然,他的目的都达到了,让你哭你哭了,让你怒你怒了,让你馋馋了,让你乐乐了,让你老实儿就乖乖老实了。
我不知道现实生活中的馆主是什么样的,在论坛上表现就俩字——好玩,四个字——太好玩儿了。
只是现在,他不肯跟我们玩儿了。
于是嵇康一去,红袖再无广陵散。
这个马年有点冷。11月份香姐走了,1月份馆主走了,2月份我最爱的父亲走了,3月份昆明暴恐、马航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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