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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种竹人 于 2014-3-26 01:35 编辑
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有一家旅馆,还在营业。
这时候已是午夜时分。整条街的商铺都打烊了,只有这家旅馆的霓虹灯箱,还在黑暗中依旧绽放着色彩,显得姹紫嫣红。原本透明的玻璃门窗里,挂着一副粉色的纱帘,此刻也早已拉得严实,朦朦胧胧地,让人看不清后面的风景。却反而,越是能挑逗起人类本能的欲望!让你总是联想到,门背后藏着许许多多暧昧的秘事……
旅馆门口,斜斜倚着三两个浓妆艳抹的性感小姐,她们在抽烟。
烟雾自小姐那猩红的唇里,像鱼一样地冒出一圈青白色的泡,和着她们放荡地笑声,在墨色里徐徐晕开。
这天是农历七月初一。时间:二十三点零分零秒。
有一个男人,他在此时此刻,正从旅馆门前经过。
没有人看见他从哪个方向走过来。
似乎,在你恰好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恰好出现在你的眼前。那情形,就像是忽然从地面上冒了出来。
他看起来很瘦,身材也有点高,大约四十来岁。
或许,是因为夜色深重的缘故,旅馆门楣上的霓虹灯光,只隐约照见了他半张脸孔;和另一边在黑暗里完全看不见的脸相较之下,他这半张脸孔,凸显得有些青白和异样。
这种感觉给人不太好,有点像什么呢?
有两个小姐跑过来拉客。
她们身穿低胸无袖的短衫,用那裸露在外的三分之一的乳房,贴在这个男人的胳膊上往屋子里拽。不料这个男人竟以着惊人的毅力从四只肉球里挤了出来,没有进到旅馆里去。
这按理说不应该,套用小姐们的话说——
只有没钱的男人,没有不色的男人!
传说这是一句“鸡”理名言,大家须谨记!
本来我也以为这个男人可以直追柳下惠了,是新社会里的好男人,好男人中间的一朵旷世奇葩!不料他走的时候,竟又伸手狠狠扭了把其中一个小姐的屁股,疼得那位小姐几乎破口大骂。照这样看来,这个深更半夜在旅馆门口出现的男人,能在小姐们软磨硬泡、柔声浪语地夹击下,还可以夹着蛋黄安然走人的,也应该算得是异数了。毕竟,像这类热情的邀请,男人们通常都不是那么能轻易拒绝得了的。
当然,你们现在也可以跟我一起来猜想下这个神秘的男人:
或许,他出门时兜里忘记带钱了;或许,他忽然想起要赴一个重要的约会了;又或许,他老婆快生孩子了……等等。
反正,这个男人是一定有着原因的!
小姐们生意没做成,情绪自然阴暗些,都一脸失落地散去。只有那位被人摸了屁股,已经闲了几天都没有接到客人的小姐,忍不住地抱怨了句:
“如今连肉都卖不掉了......”
话还没说完,自己又像是突然感到了某种不安,把话顿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于是,她又看见了那个正在往前走着的男人——
这个人除了个子有点高,身材偏瘦些之外,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
但她却还是觉着不放心,明明有哪里不对劲嘛,但却又偏偏说不上来。很玄妙,这或许就是女人们特有的一种直觉吧?!
她直直盯着他的背影看,眼看着那个男人就快要融入夜色中了,他却忽然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一惊,蓦地打了一个冷颤,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从脚板底直冒了上来。
她终于知道,她的不安感来自于看见了他的半边脸,远远地看着——
像什么呢?
对了......像是悬挂着的一块(人)皮。
花椰子
我叫花椰子。
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如果你们想要问我原来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因为时间太久,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为什么会取了一个“花椰子”这样的名字呢?有人说,这名字就像是大石圭笔下的伽椰子,听着让人觉得丧气!但那——其实是因为我的故乡盛产椰子树。
我是一个海南人,从小在素有海南椰子半文昌之称的东郊村长大。那里,才是我花椰子美丽的家。美丽的家乡植着大片美丽的椰林,美丽的椰林里,住着曾经美丽的她(我)。然而那一切,都已经是我很久以前的记忆了。现在,我之所以改叫这个名字,多多少少是有几分思乡的意味在里面,与伽椰子无关。
大多数时候,我都是独自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生病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去买药。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职业的缘故。所以,我既没有情人,也没有朋友。
陪着我的,是一只快要死了的猫。
我的职业,是一个小姐。
不是生活在豪门深闺里的小姐,而是那种只要男人给钱,就可以陪睡觉的小姐。像这样的小姐,在男人的眼里就好比一块被钩在秤杆上的肉,只要愿意,谁都可以买来尝一尝的。却让人觉得悲哀的是——很少有人在意“这块肉”其实也和世上所有的生命体一样,都是需要靠养料来维生的。正因如此,我现在为客源问题,愁得连头发都快要掉光了。唉,谁叫我已经连着半个多月都没有接到一个客人了呢?
这对做小姐的我来说,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农历七月十五。晴。
如同往常一样,吃过晚饭我就开始忙着打电话联系业务了。干我们这行,一般都是昼伏夜出,白天休息,晚上开工。我不停的拨电话,差不多一连打了几十个电话,不是关机,就是被冷冰冰地拒绝。剩下的,都是些毫无诚意的家伙,在电话里头嬉皮笑脸的兜着圈子戏弄我。
放下电话后,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那种心情烦闷的感觉,让人觉得周身像是燃烧着一团火,感到莫名的燥热。明明现在都已经立秋了,但天气为什么还是这么热呢?
起身走到卫生间,我用冷水洗了把脸,刚刚焦躁的情绪似乎才略微好转。然后,我又对着镜子用叉梳别起挡在额前的头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这是一张已不再年轻了的女人脸。时光的刀子,已经在我的脸上无情地刻下了沧桑的痕迹。看着虽不甚美,却也别有一番风韵。
看了会儿,我忽然想起有人曾说过:如果一个人晚上对着镜子照太久,会发现镜子里的脸慢慢地变得不像自己。
这有点诡异的传言,像是夹角处忽然刮起的一缕阴风,往我的背脊上吹来了阵阵寒气。
手机“叮铃铃”地响了。
在这寂静沉闷的夜晚里,我被突然叫嚣着的手机吓了一跳。打开一看,只见手机屏幕上扭扭曲曲地显示着一行长长的字符。
这是什么情况?
有可能是手机的排线出问题了。这是一个做手机生意的胖子,趴在我肚皮上作的经验之谈,说是翻盖式的手机,都容易出现这类故障。我几乎立刻就想到有可能是某个客人打来的,本能而迅捷地按下通话键,听筒里马上传来一阵刺耳地“兹兹”声,同时还伴有断断续续地说话音。
我贴在耳朵边仔细地听,也没听清电话里面在讲些什么。
骤然出现这样情况,通常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手机坏掉了;二是在封闭狭小的房间里,通讯信号接收不好。
也许—
这里面......还有某种别的可能。
但那,又会是什么呢?
陌生来电
有人把世上所有的事物,都划分为阴阳两种物质。
那么,我们所生存的空间,也必然是由阴阳两种空间所组成。所以,在花椰子按下手机通话键的同时,是否也在接通那伸往那另一重神秘空间的门?这只是当时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还没等完全抓住它,对方已经跟她交上话了。
“......你好,是......花椰子小姐吗……”
话筒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信号不好,说话断断续续地,显得很遥远。
“是,你哪位?”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
信号再次被干扰,花椰子没听清。这她不管,反正在这个城市里又没有一个朋友,因此她并不关心他是谁。
她所在意的是:
“你找我有事?”
电话那头似乎在笑。很轻,有点飘忽的那种。
“那个......多少......钱?”
“哪......个?”
“就是......那......个……”
花椰子想了想,若有所悟地答:
“二百。”
对方沉默了一会,似是在计较着价钱的高低。末了又很飘忽地说:
“那你......来......吧……”
花椰子精神一振:
“先生在哪里?”
“......帝......府……”
“哦,是‘帝府旅馆’啊,住几号房?”
“......4......”
“是4号房间吗?”
“......”
电话那头没有了回音,只剩下一阵刺耳的“兹兹”响,然后就断线了,传来嘟嘟的忙音。
但这并没有影响花椰子的判断,因为,对方已经很清楚的说出所在旅馆的名称跟门牌号。而“帝府旅馆”内,统共才只有十二个房间,那么“4”字,也只能是代表4号房间了。更何况,从对方语气中,似乎还是一个熟客。
挂断电话,花椰子匆匆梳洗后,就抬腿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传来几声“喵——喵——”地猫叫。那是她收养的一只流浪猫,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蹲在她的窗前喵喵地叫个不停。当花椰子把它抱进屋里喂食几口热粥后,它就赖着不走了。这让她想起雄——她的前男友。
”我曾经对他是那么地好......甚至为了他去做小姐。但结果呢?......他还不如这只猫。“
......
畜生!每次想到这里,花椰子都忍不住从牙缝里阴冷的蹦出这两个字。
最近不知怎么搞的,这只小黑猫生病了,不吃不喝快要死了。现在,也不知道它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蹲在身后看着她。瞪得滴溜圆的黄色眼睛里,发出两点幽幽的光芒,显得很是诡异!
除了猫眼里的邪气之外。她怀疑在这个房间里,一定还有另外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存在着。
花椰子决定不再搭理这一切,关灯出门。
黑暗中,那只小黑猫发出“喵——”地一声哀叫,其短促尖厉之气,就好像是有人突然扼住了它的脖子,一声之后,来不及喘气就嘎然而绝!浴室内,那本来严丝合缝嵌在墙面上的镜子,此刻竟也开始无缘无故的颤动起来。并且,频率越来越快!慢慢地,镜子中间现出一束如火焰般的裂纹,在夹杂着玻璃刺耳的碎裂声中,有一张长发覆面的女人脸在镜子里悲泣着。隐约中——
只见那张脸虽不甚美,却别有风韵。
天哪!这不是......?
但是,身在屋外的花椰子,却并没有看到这一切。当然,像小黑猫尖厉的哀叫,还有镜子中哭泣着的长发女人,以及逐渐降临在她身上的强烈恐怖气息......所有这些,她统统都没有发觉到。
因为,花椰子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
帝府旅馆。
帝府旅馆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妙——
如果我没有跟妈妈吵架,就不会跑出去上网;如果那天没有上网,我就不会认识雄;如果我不认识雄,就不会来到这座城市;如果不来这座城市,我就不会做小姐;如果我不做小姐,就接不到那个陌生的电话;如果没接那个陌生的电话,我就不会去“帝府旅馆”;如果我不去“帝府旅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发生了......
以此类推,如果没有这些如果的话;那么,我拥有的将会是另外一种全新的生活吧?!
因此,当我再度站到帝府旅馆的门口时,命运已无可挽回的将我推向了死亡。
时针指向二十三点整。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半个月前在这里遇见的那个神秘男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吧?他就从这里经过。
四十来岁,瘦高的身材。
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最后瞪我一眼是什么意思?还有他那半张人皮脸,也像是生了根地在我脑子里挂起来。任我如何也甩不掉,一直在眼前晃!这让我的心中,感到极度不安。
每到这个时候,我多想把心中的恐惧感说给别人听,可是我又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即使是身边行色匆匆的路人,也都拿眼冷冷地看我,似有意识的避开我。你们说,像这样的我,还能讲给谁听?就算讲了,人们也未必肯听;听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所以,我只能在心底独自感受着那份日益壮大的恐惧感。
旅馆门口,依旧斜斜倚着三两个浓妆艳抹的小姐,她们在抽烟。以前我在生意不好时,也像她们一样,常常会来这里拉客,对此我并不陌生。
这里的客源虽然不少,但小姐们也很多。市场经济的萧条,已经波及到社会上的各行各业,让我们的生意也跟着难做起来。即是一本万利的卖“肉”营生,市场竞争也是在所难免。偶尔来个主顾,他们也都是肉多嫌肥,挑三拣四地。最后,还不是一样拿着钱去买了鲜货。所以,像我这等过气的小姐们,一连几天喝西北风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推开挂着粉色纱帘的玻璃门,轻手轻脚往里走,径直来到4号房间的门口。按响门铃后,我警觉地回头扫了一眼。
身后是铺着猩红地毯的楼道,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影。
很安全,很幽静。
幽静到甚至令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又是为什么呢?
叮咚——
我按着门铃。
房间里一片寂静。
“有人在吗?”
我边叫边按了好几次门铃,房间里依旧一片死寂。我心中不由十分奇怪,想着难道是那个客人搞错地方了?还是他临时变卦不干了?又或者根本就是在故意戏弄我?
想到这里,我不甘心的又连按了起来。
蓦地,我举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门牌号码。因为,我忽然觉得这门牌上的“4”与“死”字岂非正好同音?这瞬间闪过的念头,令我的心脏猛地一抽。原本不安的情绪,顿时变得有些恐惧起来。就在我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门突然开了。
他是谁?
开门的是一个瘦高男子,半侧着身子对花椰子说:
“不好意思,刚才没听见门铃响,让你久等了,快请进!”
花椰子瞟了瞟身后,有些心慌意乱的跨了进去。
房间里的落地窗帘,早已经拉得严严实实。把五光十色的霓虹隔在了窗外,只剩一盏床头灯,幽幽地亮着。
好像出来做这种事的人,都不喜欢太明亮。
花椰子在床头坐下,迅速地扫了一眼瘦高男子。首先,她确定这个人是初次见面,至于他为什么会在电话里说认识,这她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的长相倒挺斯文。穿一件雪白的衬衣,尽管没有戴眼镜,但一看就知道是个文化人。而且,她还注意到他的牙齿特别白,这点跟雄很像,干净而性感。
所以,无论花椰子怎么看,都无法把他与嫖客联想在一起。
……
无需过多的前奏,俩人开始用肢体交谈。
干着干着,不一会就完事了。
花椰子推开他,起身要走。
他翻身一把压住花椰子,说:
“别走。”
“怎么了?”
“没怎么......就想和你在一起。”
花椰子淡淡笑了笑,问:
“你养我?”
他也忽地放出嘿嘿地笑,笑得她有点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
他不答反问:
“死人怎么养?”
花椰子吃了一惊:
“你,你......这,这是什么话,谁是......死人?”
“我......”
花椰子更加吃惊了!故作强硬地说:
“你别吓唬我,是不是想赖账啊?告诉你,我,我可没那么好欺负的,我......跟这儿老板很熟的……”
他咧着嘴阴森森地笑了。用手指指天花板,又指了指地面,凑到她耳边神秘的说:
“这里已经不是上面的‘帝府’了......而是下面的‘地府’。”
“什么上面......下面的,你说我们在、在......地……”
“没错。”
花椰子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连手脚也不听使唤了,全身软绵绵地,感觉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上了胸口,顿时有一股强烈的尿意和口渴。她想马上离开,身体却被男人死死地压住,整个人沉闷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但她却偏偏一时又想不出更狠地话,来令他放开自己。
只有心脏,在猛烈的跳动着。
突然,啪地一声停电了。
整个房间,顿时跌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时间仿佛被静止,连空气也在凝固着不动。这情形,像是到了另外一个多维空间里。
花椰子全身汗涔涔地,感觉那个男人的手指却是奇异般冰凉,正绕着她的脖颈滑来滑去。顿时,她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如同患了帕金森氏综合症般,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
这太恐怖了!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说”帝府旅馆“是地府?
是帝府?还是地府?花椰子已无暇去想这些了。
因为,她现在除了内心极度胀大的恐惧感之外,就是那股来自空气中不堪承受地——
燥热!
真相背后
倘若这个世间真有轮回一说,那么我相信——我们活着的时候是在阳性空间;而当我们死后,就又重回到了阴性空间。
这两种空间,按照常理来讲,是不可互通的。除非,当某个人非正常死亡后,他(她)大脑的思维意识体,如果没有随着肉身一起消失;那么,就有可能仍滞留在阳性空间里。然后,会对我们这些活在的正常人,进行骚扰、破坏、引诱和猥亵等。
比如,当夫妻吵架一方想寻死时,便会有声音从背后鼓励其自杀;又比如当你午夜梦回,胸口往往被异物压的透不过气来。尽管这时你在梦里,但你的感知,却又是那么地清晰和真切!
这就好比现在的我,如梦似醒,亦幻亦真。
在黑暗中,我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一点一滴的往外抽离。
最后,悬浮在天花板上俯视着自己。而我的身子,此刻只变成了一个载体,一脸觳觫的躺在那。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从上往下,我看到伏在女人身上赤裸的男体,他惨白的皮肤被炙热的光芒映得发红。这已不仅仅是空气中流动的燥热使然;而是整个房间内分明在燃烧着一场大火!
没错!这里起火了。
被大火包围着的女人,疯狂的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体,嚎叫着往外冲去。但屋内火光早已熊熊,哪里有路可逃?似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呼呼的火苗声,和着家具木板燃烧时的哔啵音。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呆了。
但奇怪的是——不管是我奔跑着的肉身,还是我悬浮着的灵魂,都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和不适。
我的视线,穿过燃烧着的光幕,落在仰面躺着的男体身上。
目光动处,我发出“啊——”地一声惊叫。
——那原本陌生的斯文男子,竟赫然是雄!
这一发现,令我震骇莫名。
就在此时,房顶上的天花板,像陨星般的坠落下来。劈头盖脸地砸向雄,削去了他半边脸。雄捂着被削掉的半边脸颊,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只剩下,那冒着油光的另一边脸,在火光中凸显得格外的青白和狰狞!
天哪!这不正是七月初一晚上,我在旅馆门外遇见的那个半边脸男人吗?
怎么又会是他?
顷刻间,雄、半边脸、加上眼前的这个男体,竟然全都奇异般地叠合了成一个人的脸。
——那就是雄!
这一切,也太不思议了吧?!我惊惧地、转头再去看在地上来回奔跑着的女人。只见她一头散乱的头发披在脸上,正绝望的喊着救命。火苗呼啸着卷去,燃着了她的衣服,也烧着了她长长的头发。我知道那分明就是自己,但游离着的灵魂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大火中挣扎着死去。
终于,嘭——地一声爆炸,房子塌了。
不知过了多久,火光熄灭了。
我的眼前渐渐出现一间浴室,白色瓷砖的墙面上镶着镜子。
有一个女人,站在镜子前梳头发。
这时,一个相貌清秀的瘦高男子,从外间走进来说:
“我......走了。”
女人一听,捧着脸呜呜咽咽地哭开了:
“雄,你别,别离开我......”
男子没有看镜中哭泣的人影,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女人看到男子决绝的背影,神情渐渐变得凄厉起来!她跑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追上前朝着男子的颈部砍了下去。男子捂着受伤的颈部发出惨叫声,踉跄着倒了下来。失去理智的女人,又从背后一把揪起男子的头发,把他拖进浴室里。
在一次次闪起的刀光血影中,只听她嘴里兀自喃喃地自语着:
“畜生!......胆敢骗我!你休想......离开我,我......杀、杀死你!”
......
最后,男子不动了。只剩眼睛,还凸凸地睁着,瞪着女人的脸。
血溅红了我的眼。
我眼里的泪,又掺着血顺流下来。目睹这血淋淋的一幕,我看见了“她”的残忍,也知道了这一场所谓的爱情,原来是有多么的可怕!
在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了——
雄的所谓离开,是被我一刀一刀地杀死,然后再一砖一砖的砌在了浴室镜子背后的墙壁里。只是这个片断,曾一度被我从记忆里给抹除掉了。
我哀伤的灵魂惊恐着钻出废墟,只见焦黑的残垣断壁上,不知何时被人画上了一个大大的“拆”字。 四周黑沉沉的没有霓虹灯光,显得极为阴森和恐怖! 偶尔有三五个结伴而行的青年男女,路过旅馆门口时窃窃私语着:
“这里太可怕了,自从烧死人后,十年来一直都没有重建,听说到了夜晚还闹鬼呢......”
然而,刚从旅馆出来的我正自惊悲交加,根本无心去想那几个人的话意。 飘飘荡荡地灵魂回到了我的住所,蓦然陡见我的整个房舍,竟已到处都结满了无数的蛛网,屋内的器皿家具也俱已落满一层厚厚的灰尘。
时值夜深,但见秋风飒然,满目疮痍。
玄关处趴着的黑猫一动不动,原来也只剩下了一团皮毛和白骨,显是业已死去多年。没想到刚刚才离开不久的家园,似已历过了不知多少岁月般,分明成为一所久已无人居住的荒宅了。
我乍睹此景,一时惊得呆了。
(完)
注:第一小节《半边脸》已发《长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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